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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寿山伯说话了,他仍旧把沈不言当作他的附属,一个不可能违背他意志的附属。
因此他连大太太那种虚情假意的托辞借口都懒得想,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道:“秋猎的时候,你把你两个姐姐都带上。”
完全没有去思考过沈不言作为一个妾室,是否真的可以跟去秋猎,她作为一个妾室,这样做逾矩不逾矩。
在他看来,他开口了,沈不言就必须得完成他吩咐的事。
沈不言在他颐指气使的命令之中,升起了浓重的厌烦与反叛的情绪,她抬眼,看着寿山伯那张凉薄的脸,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清柳院里清苦与屈辱的日子,那些酸楚此时都化作了愤怒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沈不言的拳头在袖子下紧紧地握了起来。
她道:“女儿只是一个妾室,可能无法携带这样多的女眷。”
寿山伯用昏沉的目光看了眼沈不言,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女儿,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而后,他笑了,这笑声因为带着一些轻浮,落在沈不言耳朵里更是充满了讥诮,血气一下子涌到了头顶。
寿山伯是这么说的:“你都做了妾,难道还不懂那些事吗?男人么,床上求一求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这句话,比当众扒了沈不言还让她觉得羞耻与气愤。
他把她当作了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无数次,就是因为胡姨娘吹了一次又一次的枕头风,因此他才昏聩地做出一次又一次不公的事来,林姨娘做不来那些,在他眼里是个没用的人,因此心安理得地放弃掉她们母女,只把沈不言当作一个能为沈不渝铺路的踏板。
尽管这只是寿山伯一人的发言,但沈不言的目光仍旧不敢往边上移一寸一分,她不敢看其他人的神色,尽管她知道,她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今日才会特意把她请来,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做成这件事。
松鹤堂明亮的正堂,在沈不言的心底散发出阴暗腐朽的气息。
回去的马车上,沈不言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这件事,最后她下了个决心,他们既然安心卖了她,吸着她的血,要她为寿山伯府谋福利,那她不如把这个家毁了算了。
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在这个家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尊重与温暖,她如今这个处境,更不需要担心什么名声,做妾的,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沈不言回了回鹤庭,告诉留音,她晚膳不用了。
留音忧心忡忡地看了沈不言一眼。
她作为沈不言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跟着回了寿山伯府,因此对于松鹤堂里发生的一切,她都是知晓的。
那些事就算是她一个外人听来都觉得过分,何况身处其中的沈不言。
沈不言惨白着一张脸,梦游般走出寿山伯府时,留音就一直用担忧的目光追随着她,此时看她不愿吃喝,走进内室,倒在美人榻上,用帕子遮住脸后,更是心疼。
她半跪在榻边,握着沈不言的手,道:“姨娘,我明白你的感受,当是当着我的面把牙婆子给的银子递给阿娘,让她给兄长去准备聘礼时,我对他们的心就死了。”
只是留音的父母只能卖她一次,而沈不言的父母却能反复卖她很多次,所以她会被反复折磨,因此留音更心疼她。
但沈不言知道不是如此的,她对寿山伯府自来只有恨,没有期待,从前很多事不放在明面上,各有体面,她有自持无力,因此才肯装聋作哑,但寿山伯作为她的父亲,当众扯下了这块遮羞布,当着胡姨娘这些人的面,分明在说,这是块肥肉,不来咬的是傻子。
寿山伯做得这般贪婪,由他带头,底下人岂肯收手?在最初的愤怒平静之后,沈不言开始担忧,当他们的胃口被喂大后,她总有不能满足他们的那一天,整个寿山伯府都有可能翻脸无情,
到那时候,林姨娘该怎么办?
因此倒不如毁了他们,让他们这辈子只能是夹紧尾巴做人。
沈不言得承认,安乐这一点是说得对的,不要去想以后会如何,最重要的是当下,她能抓住什么,利用什么,让她以后哪怕失宠也可以了无牵挂,安于一隅等死。
沈不言想罢,起身对留音道:“等将军回来了,我教你该如何对他说。”
第四十三章
晚间祁纵回来时,沈不言便躺在那张稍近门的榻上,紧张地咬着唇,听外头的动静。
她知道她的依仗就这么点,沈不渝生得又那么漂亮,从小被假作嫡女培养出来的,各方面都比她出挑很多,她很怕最后自己是以卵击石。
但如果不这样做,她又无法甘心,所以在考虑到林姨娘还在寿山伯府,她其实没有拒绝寿山伯余地,祁纵迟早会看到沈不渝的处境时,沈不言仍旧觉得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