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降低,叶果的精神却兴奋起来。
她属于夜型人,熬大夜是这类人的专长。
当晚小区保安换岗,拦下了她。
叶果报了门牌号和业主名字,说几天都会住在这里。
保安给业主打了个电话,放她进去了。
进门她就打开暖气,这套房子舒适但也确实寂寥。
冰箱里有泡菜和玉米猪肉饺,她开了半盒玉米猪肉,用平底锅煎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就着果汁吃。
她脑子里出现了早上的风衣女士,这是一部分的她想要成为的,美丽且永不知疲倦,但身体的另一部分又叫着不要,窝囊废自有窝囊废的快乐。
吃完饺子和果汁,洗了盘子沥水,她走到露台上。
玻璃的黑底上映出朦胧的轮廓,叶果觉得自己瘦了。
她坐下夹好纸,拿起铅笔开始工作。
在铅笔落在纸上的瞬间,两个她都消失了,合成了动物园外绿地上的的怪孩子。
昨天晚上虽然忙碌,但她毫无头绪,今天也没有构思,干脆纯靠记忆和直觉,画出今天看到的所有画面:高架,楼宇,遥远的落日……速写之后,用大量稀释液调稀了油画颜料上色。
渐渐地,她又感觉不到声音、温度和颜料的气味了,只是一抹一抹向外延展着颜色,感觉不到口渴,也不想上厕所,只有笔、颜料和纸面的触感,她要在转瞬即逝的东西溜走前抓住它们。
一副画完还不尽兴,干脆一场短跑接着另一场短跑,进入下一副速途。
刚才画黄昏,这次清晨接着夜晚,一直画到手心出汗,背部肌肉僵硬,肩颈酸痛,脑子还可以动,身体先受不了……
这时,她才留意到手机上有宗跃两条信息:
我等下回来放点东西。
不来了,早上七点来。
两条信息时间是晚上十点和十一点,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叶果将窗只留了一条缝吹画,洗澡睡觉。
那个晚上她虽然累,还是做了一夜梦,高架上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奔跑,从日出到日落,遥远的星辰像暴雨一样滑落。
一觉醒来已经七点半,她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应该是宗跃来了。
今天的宗跃穿着牛仔裤、黑色棒球夹克,头发用发油打理得服帖。
“这次的设计?”
他在露台上看画。
“不是,即兴画的。”
“你速写分数一定很高。”
“我可是三项全能。”
叶果臭屁了一下。
宗跃笑,指着黄昏的那张,说:“知道鲍勃·迪伦吗?”
“知道!”
摇滚老炮儿,诺奖得主,诗人,画家,装置艺术家……2019年在中国做过巡展,叶果还去过现场,在巨大的三联画前自拍。
“你这张像纪念碑谷的日落。”
宗跃说。
叶果弯下腰看画,今日的她试着解读昨日的她。
“是有点像,不过纪念碑谷太宏大,我画的时候也想表现更奔放的日落但失败了,车,人,楼房都有固定的轨道,这不是荒野世界,是悲惨世界。”
宗跃凑近了看,说:“从混乱中找到秩序也是一大乐事,轨道就是秩序,没有那么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