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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陆周先是啊了一声,然后脑袋像拧紧的发条,慢慢慢慢才转开,隔了很久才理解了白母的意思。
白母说的外婆走了,不是离开S市,短暂地去哪个地方旅游,而是离开人世,再也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再也吃不到外婆的荠菜馄饨,也吃不到她做的猪油炒饭了。
从外婆一直念叨着头晕,到后来突然晕倒被查出脑梗的那天,白陆周便有了一个意识——外婆迟早会离开。
外婆被查出脑梗后还一直半开玩笑道:“脑梗这个毛病也不算太屈啦,到时候死翘翘么一来头的,没多少痛苦。
什么别的癌症啦我不想得的,到时候哦哟,又是化疗痛苦,又是把子女钞票弄光,我不要治的。”
白母说,外婆倒在了沙发上,可能是从沙发上站起身站得太急,脑出血死了。
她进门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白陆周坐车赶到外婆家的时候一直觉得在做梦,他可能过一会儿就醒了,推门进去,还能看到外婆笑眯眯地喊他:“小陆周。”
可是当他回家,门把手的冰凉与里面亲友的吊唁声一同袭来时,他终于意识到,外婆真的走了。
有什么东西,随着外婆的离去而一同离去了。
后面的事情他记得很模糊,明明是前不久发生的,却因为流程的同质性,记忆选择性地忘却了。
好像所有人死后都会这样,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哀悼缅怀着死者生前的事情,表达未能尽孝,未能长伴的愧疚。
然后死者被送去火葬,骨灰收在盒中,由后代捧着。
不过之前白陆周一直是旁观他人捧着,现在捧着盒子的人成了自己。
他麻木地走着所有流程,灵魂像飘在了天上,置身于中又很抽离。
母亲在旁边哭得很伤心,可他却哭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心像空了,情绪跟着心一同空了,仿佛随着外婆的尸体一同在火场烧完了。
白陆周请了一礼拜的假,忙完外婆的葬礼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他躺倒在床上,看到床边的熊猫,等意识到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灵魂在看到熊猫的时候又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重新长出了一颗心脏,他觉得胸口处好痛,像被人用力绞着又踩了几脚。
他眼前又浮现出在公交站台旁站着的老人,手皱巴却温暖,一路牵着他的手回家。
白陆周哭累后就睡着了。
然后他与外婆于睡梦中重新相聚。
外婆在睡梦中还在唠唠叨叨,她说:“小陆周,工作不要做太辛苦的,年轻时不注意,老了要吃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