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得出,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心实意的。
加西亚和布莱登一直想要对我做出弥补,可他们所用的方式从头到尾都错了,错得离谱。
我早该接受这个事实——我有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和一个负责过度的继父。
他们一手造就了我心里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然后选择用最迅速有力的方式把这道墙击垮——他们单刀直入地将一串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的分析结果摆到我眼前,逐次告诉我是何种原因引起了我现在的窘境,而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毫不怀疑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将我研究得相当透彻。
因为他们所说的一切我不能、也无法反驳。
门扉开阖的响动没能唤醒我的注意,安迪和莫莉稚嫩的咯咯笑音也被我完全忽略,直到亚瑟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才总算有了一丝反应。
我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说话,他已经屈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沙发往他那一头倾斜下陷,我重心略微一晃,整个人靠上了他的肩头。
亚瑟自然而然地将我抱进怀里,温暖而干燥的左手亲昵地缠进我的五指之间。
我将额头埋进他胸口,疲倦地叹了口气。
“说老实话,我实在很讨厌他们,却又没法不承认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我的嗓音带着些沙哑,或许是不久前经历过一次情绪爆发的关系,想要振动枯涩的声带显得困难极了。
亚瑟把滑落的毛毯重新盖上我的肩头,沉默了一会儿,偏头低声问:
“他们说了什么?”
他说话时湿润的气息熨烫着我的耳廓。
客厅顶灯半明半昧,在黯淡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软,直望着我的双眼明亮蔚蓝得过分。
我想起了片刻之前加西亚对我说过的话,不由得转过眼,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指尖。
我斟酌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想说的话。
将近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我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过了足有一分半钟,我才勉强缓慢地说道:
“布莱登告诉我,我现在过的生活,其实跟我以前所抗拒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亚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环住我肩背的那只手向上移去,摩挲着垂坠在领口附近的发梢。
“嗯。”
他最终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没错,他们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我想我的确是渴望着一个家庭的。
一个真正的、完整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焦渴,“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即使我很想要,想极了。
这或许就是我对它恐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