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头着被人用襁褓裹住的小小婴孩,在对方懵懂挣扎着睁眼之时,欣慰又漠然地移开视线。
布满皱纹的手抬起,没有触碰婴儿,而是在弥留之际,将将落在他身前恭敬屈身站着的青年人头上。
分氏老祖的眼已经有些花了,他勉强辨认着,确定这是自己最得意的子孙。
“枭儿,此子含吾与邪修、伏氏上仙三重血脉,虽吾分氏血脉为主,然不可不防其反噬,定要善用,决不可令此子知晓。”
“枭儿明白。”
分氏现任族长分长枭恭声应允,听着老祖渐渐虚弱的嘱咐,最后头上的手腕无力垂落。
咬牙压下复杂心绪,分长枭命人立即处理了那个邪修。
俯身抱起睁着眼睛他的婴儿,分长枭眼底波澜涌动,最后化成虚假的父,他缓声道“玉字辈,汝之命,无可见白。”
“今后,分氏少主,便是分玉白之名。”
纯挚的婴孩未曾懂得太多,可他剔透的眼睛在无人知时记住了那时每一个人的脸,记住了他们的每一句话,即使他当时并不知道何意。
分玉白对分长枭有一段濡幕的日子。
当他再大些时,这些濡幕日渐消退。
分玉白从很小时候就知道生而知之是异于常人的事,他害怕地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乳娘说过,乳娘面色有异,也担忧地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家主。
分玉白基于信任允诺。
而后从三岁起,他就发现出生时见的那个隐蔽房间里的一张张脸,除了父亲外,一个个消失。
“分长枭你个忘恩负义的呃呃”
声音从小到极小再到消失,那是除了分长枭外知道分玉白真实身份的最后一个人。
分玉白顿了顿,抬起白白的手敲门“父亲,父亲,我完了。”
密室的门打开,分长枭的指尖还染着一丝猩红,他倚着门框蹲下身,摸了摸男孩苍白的脸颊,眼里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和冷漠“禁术十二律都完了”
分玉白颔首,小少年已然有了君子风姿,在责任下一步步长成自己和他人希望的样子。
“可有让他人知晓你过这本”
“没有。”
分长枭一直注意着他,把小少年眼里划过的迟疑得真切。
他没说什么,从少年手里拿回拓印的禁术十二律,掌心燃起灵火毁了。
“玉白,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只能是分家的少主。”
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掌心灵火,分长枭感到欣慰“等你接手分家的那一天,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现在的你,还太过软弱。”
但是分玉白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最为信赖的乳娘被抓了,只因为对方偶然见过那本。
乳娘为了保命,又基于威胁,说出了分玉白的秘密天生异体,生而知之。
所以他们密谋的一切,分玉白都知道;他自己的来历,分玉白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