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这种东西大概彻底不存在了,裴野想都不想:“你拉着我。”
说完意识到不妥。
他脱了外套,里面穿的是夏天衣服,没有袖子可以拉。
打算换个说辞,晚了,一股小小的力道施加在手表上。
崔真真弯尾指勾住他的腕表:“可以了,走吧。”
“……哦。”
裴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真就往前走了。
黑洞洞的商场里分布着些零散的光,像一条隧道,幽深,神秘。
鼻尖隐隐萦绕几缕阴郁的死亡气息,似冤魂们不甘的诉文,氤氲不散,来自许多年前。
满地碎屑、焦炭,自那次死里逃生后,裴野最见不得这些东西,以至于整个裴家庄园一尘不染,将炭烤列为禁忌。
但许是周围太过寂静,他长大了,废墟牌匾们相对矮小了,柜台边爬过的蚂蚁和蚊虫看起来都不足为惧,伤害不了他。
因此他忍不住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手腕上,特别在意皮肤和皮肤间……微弱的触撞。
话说,女生难道是棉花糖做的吗?
不然怎么软乎乎的,一股牛奶味儿,感觉咬一口就能……打住!
棉花糖是火烤出来的么?
好像是,好像不是。
思绪猛地转弯,余光掠过某个橱窗,裴野停下脚步:“我记得,那场火就是从这里开始烧的。”
骤然炸开的火焰,倒塌的金属模特,灾难历历在目。
那天是他八岁生日。
因擅自出席生父的葬礼以及抗拒婚约,从首尔被扔到南明,从白天等到夜里,所有说好要来的人都没出现,冰淇淋蛋糕化成一摊粘腻的液体。
“许是临时有事耽误了呢,毕竟礼物都送到了,想来镇浩少爷他们也不可能忘记您的生日。”
撇下金管家漏洞百出的谎言,他拨打电话,得到的回应是:“我只教你这一次,裴野。
不要随意违背我的命令,否则有人会替你受罚。”
姐姐被逼婚,兄弟朋友们被禁锢家中。
所谓的生日祝福仅有这一句警告,裴女士用最冰冷的现实证明了权力。
全世界最无所不能的东西。
愤怒占据他的身体,无力作为反抗的底色。
那一天,他摔坏所有东西,甩掉全部保镖,独自跑进商城,遭遇火灾。
火从这里开始,他在那边跌倒。
“有个胖子推了我。”
脚步急匆来到楼梯边,20岁的裴野拧眉抿唇,脸上少了张狂,渐渐展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深陷于回忆中:“他跑得特别快,一个劲往前挤……搁现在我他妈揍不死他,但那时候我太弱了,就摔在这里……”
被无视,被踩踏。
那种耻辱感。
所以他才讨厌胖子,经常欺负胖子。
他真的没想到,那个救了他带着他逃的女孩也会变胖。
浓重的烟尘弥漫,如漩涡般蜿蜒而上的楼梯前,少年诉说往事。
崔真真于昏暗中仰头,凝视他锋利好看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