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往前一步,她成了白骨的一员。
汗水从我额头流下,我咬紧牙,骗不了我。
我踏过她的白骨朝家走,打开衣柜的前一秒,一声婴儿的啼哭震住了我,我的手慢慢颤抖起来,每拉开衣柜一寸,孩子的哭声就响亮一分。
我真怕他嗓子穿破一个洞。
松手,回头,那孩子奇迹般长高,他朝我招手,叫我爸。
我突然明白二哥为什么要亲自给傅虞盛饭。
我问他饿不饿。
他说出去吃吧,我会撑船。
我又随着他来到江边,黑色的江水缓慢上升,淹至我头顶,我往后退了一步,他拉着我的手,说爸,我饿。
我脚步停顿,看了他一眼,研究他到底是像栾奕还是像我,眼睛圆圆的,这像栾奕,眼神尖锐的,这像我。
我同他一起迈入江。
我呼吸不了了,脚下是水,我寸步难行,我说回去吧,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他渐渐地变成了一滩血水,栾奕浮现在我面前,我说我想你。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江水已经侵吞了我的肺部,我想我活不了了,绝望之际,有人把我拉上船,老张紧张地看着我,嘴唇蠕动了一下,给我做心脏复苏,我吐出来好多水,在咳,他拿纸给我擦。
我闻了闻他身上,说:“老张,今天没喝酒还出海,你这身子撑得住吗?”
老张挥了挥手,笑着,嗓子里想涌出什么话,但由于刺激过大,发不出来。
只是笑着。
我又说:“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他的笑容凝固,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他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愠怒起来,把钱推给我,拼命摆手。
我把钱塞进他口袋,“潮了,回去晒晒。”
他的船上有酒,他捞出两瓶,撬开盖子,分我一瓶。
我说:“老张,我跟栾奕有个孩子,长得很高,眼睛圆,眼神尖,我很喜欢。”
他没像老孟那样露出惊诧的表情,而是拍拍我的肩膀,冲我竖大拇指。
我提着酒瓶跟他碰了一下,已经进入深秋,江面的风也变得凉起来,我把老张陷进去的衣领拉出来,折好,他拿出船头的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我要养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