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喜悦在想如果看了回回医,还是没办法好起来怎么办呢?既害阿娘没了配方,也害阿娘没了钱财,想着想着,她哭出了声音,眼泪将视线模糊着,呜呜咽咽怪罪自己,“阿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嘴里重复着说对不起,一张小脸哭得皱巴巴,好伤心。
武宋喉咙苦涩,弯了一截身子,唇瓣贴在颜喜悦发热湿润的眼皮上,说:“阿娘没有卖掉配方,阿娘什么都没有卖掉。
喜悦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成核桃了。”
伤心时流下的眼泪不会因为一句话停下,颜喜悦哭了好一会儿,和泪人儿一般,哭到眼酸舌冷了才垂垂息声,缩在武宋怀里缓气。
耳闻泣声,武宋情不自胜,眼眶红红的,默默落下几点痛泪。
成婚之前,武宋对婴孩不喜不厌,但见颜喜悦时,心中不由柔软一出,而一经怀抱,生出另般柔情,比自己所生的还要怜爱。
武宋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几乎咬碎牙儿让未让声音钻出齿缝,等颜喜悦止泣,她打扫喉咙,问一句:“我们不知何时能回来,喜悦要不要和哥哥姐姐们见一面,说些话?”
“不、不要。”
颜喜悦不敢和玩伴们相见,她怕见了后自己会嚎啕大哭,怕自己丑陋的模样被人瞧见,“阿娘,我想写信给妙常、裴姐姐、萧哥哥还有秦哥哥。”
武宋每日都将颜喜悦打扮得簇簇新新,让她的病气减少一些,而她只是下身重大,两腿粗胖,四肢上变得不雅观,脸面较之往常不过是瘦损减色了些,不莹白,却也不枯黧,并不会羞于见人,她不愿意见玩伴,大概是怕见过后再分别心里头守不住。
这时颜九儒从医馆回来了,他听到颜喜悦说的话,拿来纸笔到榻前:“你想说什么,爹爹都给你写下来,然后给你送过去。”
“爹爹,我、我想自己写。”
颜喜悦的四肢动弹了一下,问道,“可以吗?”
颜九儒皱眉头看了眼她那十根僵硬的手指头,本要一口回绝不可以,但看她努力地动着手指,做出握管之势,他是铁石心肠郎也有一段肠柔化了。
颜九儒一双眼看了鼻,吞了那个“不”
字,温声说:“当然可以了。”
今次一走,或是两个月后回来,或是半年后回来,没有确期,不知定数,谁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颜喜悦这个六岁大的孩子来说,一场分别之后怕的是再也不能相见,她担心自己会死在大都里,因为她感到自己的身子日渐虚弱,整日价在榻里丝丝两气躺着,似被夺走了魂魄。
这几日睡觉前,她总想着自己会不会没有明日了,所以每日清醒过来,有爹娘在身边时她总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多看爹娘一眼,或者和爹娘多说一句话,想把爹娘的模样和声音毫无偏差地记在脑子里,这样当晚的梦境就不会那么痛苦和孤单了。
写得一手好字的颜喜悦,今日写出的字不成形状,歪歪扭扭,似初写字之孩儿,她咬着牙艰难在纸上落下每一个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