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里的所有奴仆被悉数遣散,只剩下这个老仆人随着徐睿南下。
听见老仆的禀告,徐睿半睁开眼朝着房门外看去,只见青年恭顺地立在院落之中,一如两人初次相见。
“我还以为,徐大人不会再见我了。”
徐睿自嘲一笑,他站起身来跨出房门。
老仆忧心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的主人要受一个后生欺凌。
徐正看了徐睿一眼,不卑不亢的行了个晚辈礼,“既然晚辈叫过您一声恩师,这份情谊无论身外之物怎么变换,都是不可更改的。”
“倘若你刚回京城之时来见我,我必然要将你打出门去。”
徐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花白的胡子,“可在大牢中待了一个多月,我突然就被放了出来,徐正,是你为我求的情?”
“求情算不上,毕竟您要进那牢狱里走这么一遭,也有我的一份缘由。”
徐正说的十分坦然,他没有因为自己和徐睿的身份而感到尴尬,毕竟双方立场不同,有些事情不能单纯以对错来去分辨,“如今这机遇,也是您替自己争取来的。
当日先皇离京前往西山避暑,齐公公前往西山送信的时候,国公爷亲自带人封了您的府邸。
可是,那封出自于您之手的圣旨,倘若您不愿意,就算国公爷将刀架在您的脖子上,也是没用的。”
“大理寺门前,吴郡郡守击鼓鸣冤,那个时候,我就料到慎郡王大势已去,又何必在挣扎?”
徐睿抬头看向天空,“日后,你不必再说是我的学生了,我也不是你的老师。
以你我这样的身份,何须在纠结于过去的虚无之中呢?从明日起,我便是云游四海的闲散老翁,而你则是炙手可热的朝廷重臣。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徐正沉默片刻,他似乎对徐睿这反应早有预料,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招那老仆过来,将这荷包放到了他的手中。
“拿着吧,路途遥远,总得带些银两傍身。
或是游历名山大川,或是安居桃爷田园。
徐老,若是有一日回到了故乡江南,置办个小院儿,在院子里种下些海棠花吧。”
“浮生半载,大梦一场。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徐睿沉吟一声,并未拒绝许正的好意。
那老仆知道自家主人的心意,便捧着这沉甸甸的荷包离开了。
“徐老,当心韦家。”
徐正后退一步,冲面前这位老者行了晚辈礼,接着便转身离去。
徐睿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再出声说些什么。
他知道,韦家虽然子弟死伤过半,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残余的韦家子弟依旧记得,那日在牢狱之中自己的兄弟姐妹是如何惨死的。
只怕他带着这老仆踏上京城的官道那一刻,韦家那些人便会闻风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