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村里就你读最用功,现在我孙子读小学了,我们也天天跟他说,跟你临秋哥哥学,你临秋哥都上北京读大学了”
季国慎带着儿子再去见兄弟亲戚,终于证明自己有个靠谱孝顺的儿子,像是肩上几把枷锁应声脱落一样松快,笑容精神不少。
季临秋一上午陪他拜访了七八户人家,每家都觉得眼熟又陌生,往往等着季父吩咐着叫什么,然后大姑爹二姑奶奶的一路喊过去。
至于姑奶奶到底是姑姑还是奶奶,到最后都没头绪。
谁见了他都眉开眼笑,免不了要说句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好几次、你小时候跟我去河里捉过鱼,还记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
季临秋一路笑着答话,到那些苍老面容时根本没有对应的记忆画面。
他礼貌推辞所有红包,但很被动地收了好几卷红糖酥饼,跟在父亲身后走走停停,坐一坐又去往下一家,有些动容。
为什么这些陌生人,血缘要隔好几弯的老人们,要把与他儿时的记忆一直留着
也许是在深山里停滞太久了。
小辈一代一代的长大离开,他们仍然在井边田垄外过着日子,互相拉扯又相互限制,最后守着陈旧记忆独自老去。
季临秋忽然又找不到自己的情绪了。
他知道自己离这些长辈亲戚很远,今日也只是短暂一点头,笑着说声新年好。
日后自己回到虹城又或者裕汉,姑婆叔伯的面容也会在回忆里快速褪色。
他只是好像突然开始懂他们。
女性亲属们到季临秋大多又怜又,老太太们会用皱纹纵横的手轻轻碰他的脸颊,像是不敢相信当年的小婴儿如今都这么大了。
但男性亲属们总要发表几番意见,不吝于给所有人当爹,以及反复当爹。
季国慎在一部分亲戚面前辈分偏低,这种场合也只能陪笑着听,还担心儿子生气。
“听说,你现在同时在谈好几个女朋友”
宗族里话语最重的四爷爷开了口,抽了口旱烟道“什么时候考虑结婚”
“你爸也老了,你得赶紧让他抱个孙子。”
没有等季临秋开口,老人家一晃拐棍,坐直几分又继续道“既然条件好,那完全可以从工作好家境好的姑娘里挑个能结婚的。”
他想了想,又很慷慨地放宽要求“娶个外国妞也行,给咱村里争脸。”
围坐的亲戚们放声大笑。
季临秋面上笑着一一应了,心里在想如果是姜忘会怎么打算。
姜忘表面鬼话说得比他还顺溜,能把老头老太太全哄得心花怒放。
转头估计就和平演变,先把爹妈接到省城,介绍些广场舞老太太练字打牌的老大爷,等朋友圈子培养好
了再带着他们慢慢脱离小山村。
半点硝烟不要,一句话都不吵。
旁人不觉得季临秋在走神,见他顺从又好说话,几句寒暄下来,还是点回主题。
“临秋啊,”
又一个叔父道“你结婚成家,彩礼能少则少,给你爸妈减轻点负担。”
季国慎忙不迭开口解围“也不用特意缩减,临秋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我们还有点家底,应该接得住。”
“那随你们,”
叔父正色道“女方嫁妆得按照我们这的来,你这种时候不能脸皮薄,不然以后拿什么养孩子,是吧”
一群爹这儿指点几句,那儿嘱咐两点,时间一晃而过。
再返回家里吃午饭时已是中午。
姜忘刚跟彭星望打了个电话,确认小孩儿那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