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翰澜心中苦笑,人人都以为他很幸福,人人都认为他应该幸福得连心底都很阳光很干净,其实谁的心里都会有无法碰触的软肋,有时候午夜梦回时,他何偿不痛不累?
洛尘微微一惊,难道顾翰澜打算告诉他吗?洛尘看了看顾翰澜,确定他只不过是喃喃自语罢了,根本没想要他的回答:“有一些人有一些事,不只是我们看到的样子,何况只是听到并没有亲身体会过呢!”
“没有亲身体会到,他们为什么要各自天涯,他们只觉得自己有屈,而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么?”
顾翰澜头抵木桌,很想哭却没有眼泪,也许若干年前就已经掉不出眼泪了!
他很想问一问顾云,可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存在,他也想问一问母亲,可知道顾云依旧这般云淡风轻。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儒雅而博学的男人,是他顾翰澜的父亲,他不知道自己因该骄傲还是应该怨恨……
洛尘自然无法体会到顾翰澜的心情,他此刻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有一双敢爱敢恨的父母,上一代的恩怨不会牵扯到他身上来,可眼前的顾翰澜真是能去怨恨么,不能也不会吧:“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试着去原谅吧,你何不告诉顾先生这一切的始末呢,你是要让自己抱憾终生,还是要顾先生悔不当初呢?”
顾翰澜心中万语千言,却道不出一个前因后果,只见月色缓缓的划过指尖,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冷宁的月亮,却想起了闲云居里那个简单而清淡的男人,一如此刻漫天的月光,虽不惊心却让人这样舒畅,并想去依靠:“洛尘,你觉得我真的应该告诉他吗?”
“这句话应该问自己,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的决断代替不了你的选择。”
洛尘想起了去年的入段赛,想起了那个腼腆而内向的棋手,那个让他不愿意阻挡,愿意背负着道德拷问而心甘情愿的棋手,那是他的选择,是他们终究都不会去认同的选择,这样的他更本没有替别人决断的权利。
“你能让我放心吗?”
“什么?”
“这一次你不会输掉任何一局重要的比赛对不对?”
洛尘闻言唯有微笑,原来顾翰澜是在担心这件事,如果答应了顾翰澜应该可以放心的去应付自己的事情吧,那么答应了又何妨:“顾六段,请你在围棋的世界里安心等待,我将前来与你并肩同行。”
“一言为定。”
顾翰澜伸出手与洛尘击掌,两人之间的情谊经此一事后更加深笃。
与顾翰澜道别后,洛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脑子里一团乱,怎么整理也理不出一个顺溜的思绪,干脆放任自己去想、去猜测。
顾云会有什么样的过去呢,他和顾翰澜的母亲之间倒底有什么事情呢,为什么顾翰澜都已经十几岁了,顾云却不知道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洛尘终究决定承认自己还不是个大人,大人的事他真的一点儿也搞不明白!
洛尘随手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阵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原来正是张弈尘送的沉香木扇,扇面上的空白让洛尘决定找人写点什么。
洛尘翻身起床来到了张弈尘的门前敲门,他已经想到了写什么,只不过他自己的字实在拿不出手,这么好的扇子别被他糟蹋了才是,张弈尘的字一定很好,不是说他幼受庭训,精于国学么,一定能写得一手行云流水般的字。
门开了,门后正是永远笑得那么亲切自然的张弈尘,张弈尘见是洛尘也不问他来做什么,直接请洛尘坐下,递给洛尘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方才自顾坐下:“茶好喝吗?”
“家乡的茶,张九段让我很想家。”
洛尘捧着茶杯,眼睛眯成一条线,微笑着一如张弈尘般自然从容。
家,张弈尘也是随意一笑,神色间更见亲和,他何偿不想家呢,想那个宁静安详的小城,想博雅多闻又能做得一手好菜的母亲:“明天就有你的比赛了,听说去年你让很多人失望了,这一次你会竭尽全力是吗?”
“嗯,我会的。”
洛尘从怀里掏出扇子递给张弈尘:“我想请张九段帮我题字。”
“题字……”
张弈尘之所以给了空白的扇面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现在洛尘又把扇子给他说要题字,着实让张弈尘有些意外:“题什么字呢?”
“居幽。”
“居幽?”
张弈尘似乎听过这两个字,也许是韩赫口中也许是陆棋圣口中:“也好,草书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