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宁和常远拉开椅子站起来准备回家,正好对上视线,于是隔空向她挥手。
二十岁那年夏天的海风忽然迎面吹来。
遮阳帽、花短裤、毛茸茸的小腿和扎手的胡茬,往日的好时光化作零星彩屑,从空中翩翩落下。
不过人总是要死的。
她悲哀地想。
不但会死,可能在死之前,还要谈一谈睡衣和内裤的归属权。
沈逸林终于结束敬酒巡演坐下来,疲惫地把脚后跟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偷偷藏在裙子下面,一边吃饭一边指点:“伴郎团里,这个这个这个都是单身,那个有女朋友,但也快分手了,陈斐你看着办吧。”
“快分手了?那到底分手了没有?”
“二十一世纪,除非你人在非洲大草原,否则断联就是分手,懂的都懂。”
“不懂的呢?”
沈逸林抬手整理头上的发卡:“不懂就憋着别问。
都几岁了?”
和中国每一所高等教育院校一样,信大的后门口也有一条小吃街。
由大学生们十分有限的经济能力托举,烤饼、奶茶、鸭血粉丝汤和牛肉面曾经撑起信川市内最物美价廉的餐饮集群,大学时代,陈斐唯一能自由消费而不觉得拮据的地方就是这里。
然而廉价餐饮必然伴随各类卫生管理问题。
前两年区政府发起市容街貌整改,小吃街的临街门头统一改头换面、挂上白底黑字的招牌,为交通安全,街头街尾严格限制电瓶车进入,不到半个学期,街上的小店就倒了一半。
倒是她大学时打过工的咖啡店,半死不活地开到如今居然还在,陈斐很为之震撼,走进去看了一眼:店还是那个店,老板却已经转手好几次了,如今的经营模式是一楼挂门牌、经营咖啡厅,二楼开网吧,以网吧养咖啡厅,勉强能盈利。
老板靠在吧台边和她八卦:“大学生没有消费能力,点一杯饮料坐一下午,怎么挣钱嘛?我准备明年把一楼盘出去,不做了。”
沙发上正坐着一对大学生情侣,杯子里的咖啡早就见底了,两个人还挨在一块儿看综艺,对身后店主的指桑骂槐置若罔闻。
陈斐快速喝掉杯里的茶水,想起盛嘉实曾在这儿充值的五百块会员卡。
大概那才是唯一行得通的经营模式,但偏偏碰到一毛不拔的陈斐,本人一毛不拔,也不许朋友被拔。
“你说对吧?”
店主朝她挤眉弄眼,“要不要再点一杯?蛋糕呢,蛋糕要伐?”
这家店挺邪门,历任店主不但继承了生意,连供应链都一并继承下来,冰柜里放的黑森林蛋糕还是她大学时代打工时进的那款,她甚至知道供应商的电话号码。
上面的樱桃裹满人造香精,外表诱人,实则味道很恶心。
陈斐装腔作势地跟着笑,硬不接茬:“对啊,别开了。”
时间还早,她在大学里晃悠了一个下午,最后实在无处可去,找了个自习室趴着睡了会儿。
有学弟学妹们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当背景音,这一觉睡得比躺在酒店里舒服,陈斐在昏昏沉沉间听见人说:“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