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名字低低地被唤了出来,“沈孝。”
不敢大声说,恐人听见了;可又不想默念,怕他听不到。
成千上百的面孔在她面前一一闪过,都不是他。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可都不是他。
是她想错了么?
那草纸上不过是稚子随手所画,并无任何寓意。
是她魔障了,竟以为他真能从冰冷刺骨的黄河里爬起来。
李述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她不知走了多久,越到后连流民都看不见几个,天色渐暮,寒意刺骨从地上浮了上来。
她没注意脚下,一个不慎踩进泥潭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花卉团巢的一件玉红色裙子立刻就被泥水遭污的看不出本来好颜色。
看来真的是她魔障了啊,李述想。
静仁县县令沈孝殉职,邸报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一笔判阴阳,此后再不可能相见。
红螺连忙冲过去将李述扶起来,李述仿佛已经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红螺身上。
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刚走了没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半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标准的雅言里透着分改不掉的南方口音。
他说,“公主,你的玉簪掉了。”
李述猝然转过身去。
*
入夜,平阳公主府。
沈孝睁开眼时,一时间有点晃神,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睁眼看着头顶纹路细密的床帐,感受着身下极软的床褥,这才慢慢想了起来。
城外,李述猝然转过身来盯着他,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悲喜交加。
她眼眶瞬间就是猩红,盯了他半晌,却始终都没有落下泪,也不说一句话。
那是沈孝对她最后的印象,他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如今心愿得逞,终于可以破罐破摔地晕过去。
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隆冬落水,侥幸没死,但半条命也去了,又一直混在流民堆里,尽力搜集洛府灾民叛乱的证据,病也没有好好治。
从洛府一路回长安,又是一段艰辛路程。
他本就偏瘦,经这么一遭,整个人愈发薄成了一柄刀。
好好睡了一觉,大约是他睡着时诊了脉吃了药,这会儿倒觉得精力恢复了一些。
他撑起身体,扫了一眼房间,并未见到李述的身影。
这屋里都是沉沉奢靡,只点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照着屋里安静不发一言的侍女。
离床不远摆着一架百鸟朝凤的屏风,上头挂了件绣有百花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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