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蹲在囚车一角啃馒头,啃得很艰苦,这世道虐待囚犯,连馒头都是隔夜的,硬邦邦,半晌啃出一口馒头渣。
跟隔夜馒头做了一番斗争,我牙帮子都酸了,抬手从不知谁手里夺来一碗粥,吸溜喝了,是凉的,很不好喝,我虽然饥饿,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便勉为其难喝了三碗。
抬眼扫视一圈,目光落到了某山匪小弟手上的半只烧饼上。
山匪小弟旁观了其他三个兄弟被扫荡的三只碗,浑身一个激灵,不假思索便将半只烧饼死命塞进了嘴里,堵得两腮鼓起两个大包。
我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不约而同将手里无论馒头还是稀粥,尽数塞进了嘴里。
我遗憾地叹口气,忽然一只豁了口子的碗递了过来,我抬头一看,司马不招一张淤青的脸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这才是牢友爱,毫不犹豫接了过来,喝了起来。
“姑娘,我司马不招敬你是条汉子!”
我打了个凉粥嗝,还了他碗,回道:“大哥,何出此言?”
“姑娘能屈能伸,尤其口才了得。”
“承让承让,大哥也颇有文采。”
“哪里哪里,跟姑娘比起来,还略逊风骚。”
你来我往各自互相钦佩之际,县衙主簿寻了来,抹去一头汗水:“容姑娘,你怎蹲到这里来了?姜巡按点人数点不到你,正对我们发脾气,骂我们连个女囚都看不住!”
我手扒囚车:“我是女囚,自然是在囚车里了。”
主簿将我从囚车上拖下去:“枷锁少了一副,你在囚车里会引人误会,不大合适。”
“什么误会?”
我不解。
“旁人会以为男囚待遇升级,还有福利。”
“什么福利?”
我求解。
主簿看我一眼,不再答,直接将我领到前方两架马车前。
杂役们都忙完了,纷纷退守县衙两边,让出了衙前宽道。
最前方是两匹瘦马,分乘着施承宣和王县令。
王县令一脸进京邀功的欣喜之情,施承宣心思深沉回头正看着我。
我与施承宣对望,马车窗帘被撩开,一张粉面探了出来,不满道:“怎么还不出发?回京路途遥远,这得走到何时去?”
张望之下,顿时气恼,“承宣师兄!”
施承宣扭回了头。
我从童幼蓝撩开的小窗看去,阿宝郡主也在其内,正与我对了一眼。
眼神清澈,如山间小溪。
看来那辆马车是女眷所乘,我提了步子就要过去,主簿在旁咳嗽一声。
身旁的马车被打开了车门,撩起了宝蓝色车帘,一个端凝身影现了出来,声音慵懒而不满:“还不上车?”
我悚然一瞧:“巡按大人?”
主簿在后方将我一推,车内姜冕俯身将我一拉,我就这么上车了,跟冷面巡按同乘一辆马车,心碎不能自已。
车内空间狭小,充斥着他衣上馨香,我谨慎小心地坐到对面。
姜冕侧身撩开窗帘,对外面道了声:“启程。”
马蹄与车轮,各自迈上了征程。
我忽地趴去窗口,望向车外县衙,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熟悉此地的一草一木,一米一粟,今日就将告别,不知是否还有归期。
想着犯下的大罪,恐怕归期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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