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的妻子刚刚出国,五岁的儿子不得不送到父母家。
那一个千年的最后一晚,那本当是个盛大的节日,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那一条马路上,人群比肩接踵,他茕茕孑立,像是被抛弃的一个。
那是唯一一次,他开始思考平生的汲汲营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晋去了城中最有名的演艺吧,在人群中微酣地等着倒数。
那一晚,节目的主持,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那人不过二十二三,正是欢脱的年岁。
整场插科打诨,说着或暧昧或直白的有色笑话,轻车熟路地把气氛维持得火热。
秦晋觉得无趣,但年轻人说,下面一首歌,送给和我同样的你。
他只说是“同样”
,并没说清是怎么样。
前奏乐起,人声静下,下一秒,青年的眼神就变得沉静深邃。
稍觉颓废的乐声,却让秦晋胸腔的某一处温热潮湿。
青年说,唱给同样的你听,边界,1999。
那个退却浮夸之后的眼神,带着一丝落寞地,沿着视线,投入人群,落入秦晋眼底,再顺着感知蔓延到周身。
几乎是一瞬间,就侵染他的神经,让他肯定,他们是同样的人。
仿佛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边界处,找不到归依的旅人。
至少那一刻是,在此须臾,他们都是。
青年的声音是磁性的沙哑,那一首歌,没有故事,只有情绪。
那么多个也许,婉婉道来,看不到明天也许,犹如末世。
秦晋习惯掌控,不是悲观主义者,不相信末世。
但短暂脆弱时,坚硬完好的外壳仿佛打开一个罅隙。
那罅隙只是很窄的一点,却让怆意趁虚而入,直达深处,与他一唱一和。
恍惚间,他觉得,或许,时间就会在一刹那停止。
也许是注定,宿命论者定当它是注定。
注定在某一个不复存在的瞬间,会有某一个人出现,不经意地,轻柔却真切地,挑动某根的弦。
其实只是偶尔的脆弱,对于秦晋来说,那样细腻感性的负面情绪,只如夜露一般,日出之后便杳无踪影。
不曾想,那一根被拨动的琴弦,短暂而孱弱地颤动后,竟是经年累月,余音不绝。
后来,秦晋又去过那个演艺吧几次,却再没见过那个唱着边界的年轻人。
他不是非要发生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见他一次。
甚至不用离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那样的渴望谈不上爱,甚至谈不上喜欢,但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秦晋是双性恋,虽然更为偏爱男人,但见过的同类少得可怜,他不是魏竟成,他没有一眼就看清对方性向的火眼金睛,他不会一厢情愿地以为那个年轻人也是同类。
两年后,一名下属的婚礼上,他惊讶地发现,婚礼的司仪竟然是那个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过了这么久,他还能认得出。
而后,他参加过很多次婚礼,却一次次地失望。
N城那么大,婚礼司仪多如牛毛,能撞上那人的概率之小可想而知。
好几年,他们就用这中互不相识的方式存在与同一个城市。
一直到2004年夏末的某一天,魏竟成坐他的顺风车去见新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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