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舒斌连忙应一声,一个长辈,严阵以待听从吩咐似的望着他。
“好歹是生意伙伴,他想从程董事长那儿分一杯羹,你就算如今指不了明路,多少也告诉黄总一声,我们父子不和吧?”
话落,程濯抬起眸,眼底锋芒一闪而过,还是那点不走心的、勉力逾时已然懒倦的晚辈神情。
“舅舅,人生大起大落,你最知道情分经不起耗这个道理的,我能为我妈做到这个地步,你该感恩自己有个好妹妹了。”
说完这句,邓锐走过来替程濯拉开车门,程濯径直上了后座,目不斜视,由邓锐合上车门。
车子在路口绝尘而去。
驶出一道迅疾的厉风,仿佛一个毫不手软的耳光打在这个中年人的脸上。
那感觉,舒斌竟然也不陌生。
舒晚镜葬礼那天,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就用一束白玫瑰抽过他一脸血痕。
只是这几年,他这位外甥贵公子当得深入人心,半点出格事都没有,叫人忘了他天生反骨,恭顺都是一时假象。
车内的气压极低。
邓锐不动声色从车镜里看了程濯多次,他极沉默,连驾驶座的邓锐都听到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但是他就如同没听到一样。
任由屏幕兀自亮起,又在久耗后熄灭。
车子开过枕春公馆附近的小春山路,邓锐特意在那个弯道悄悄减了速,但是后座半个字都没有,他松出一口气,继续恢复了正常车速,朝前开去。
从会所到老宅的车程过半,程濯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忽然出了声:“那房子现在的密码是多少?”
什么房子也没提,他名下的房产何其多,偏偏邓助理就知道自家老板说的就是枕春公馆。
“还是原来的密码,门卫那边说没人过去。”
程濯知道那人指谁,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动,就像那天在谭馥桥隔窗看见截然不同的她,也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邓锐自觉沉默,只当话题已经过去。
半晌后,后座忽然传来一声意味难明的——
“哦。”
隐隐叫人猜那是不是一种错觉式的委屈。
邓锐整个神思都被这声短音惊到,回顾后才恍然,应的是他那句“门卫那边说没人过去。”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台阶给老板下,只听老板倒是毫无扭捏地下了通知。
“前面掉头吧,去看看。”
这通知像等了许久,真听到了,邓锐心才落地,沉沉应了声。
“好的。”
房子定期有人打扫,桌柜上点灰不落,干净倒是干净,只是长期没人住,灯明墙净就缺了一种烟火味。
邓锐心情极复杂地看着男人打开客厅的电视,形单影只立于光影中。
屏幕上连了这房子的入户监控和访客记录仪,就看着男人的操作毫无停顿,甚至不需要在数以千计的历史记录里多加翻找,就熟练调出来前年七月份某天傍晚的一段历史录像。
屏幕里的女孩提着一个保温盒,长头发,皮肤柔白,穿灵气十足的小黑裙,一双干净的眸子懵懂地凑近屏幕,温声说着:“程濯,我来了。”
视频很短。
没有人按暂停,就会一遍遍地重复播放。
那句柔软锥心的“程濯,我来了”
,听久了,像某种惑人的魇境一样难以逃脱地循环着。
邓锐不敢出声打扰,当个隐形人站在一边,直到程濯猝不及防地关了屏幕,声影兀静,他慢一拍才反应过来。
而眼前的程濯,目光始终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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