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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正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
规规矩矩跪在他旁边,同样磕了三个头,便在一旁安静的烧纸,沉默的陪着他。
直到带去的一大叠纸钱都烧完,香烛也快要燃尽的时候,肖凯才抬手摸了摸父母的墓碑,说:“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们。”
聂正扬跟在他身后,却发现他并没有下山,而是往更高处走去。
两人登上山顶,能看到山下村子里稀稀落落的民居,以及远处如同丝带般绕在绵延大山之间的盘山公路。
昨天晚上,聂正扬就是从那条盘山公路进来的,车子就停在村口,没法再往里开。
肖凯坐到山崖边,掏出火机点烟,深深吸了一口,开始说话。
“我妈在我三岁那年患了乳腺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撑了两年,最后还是走了。
我爸为了供我读书,没日没夜的开车拉石材。
我九岁那年的秋天,就在前面那条通往县城的盘山公路上,他连人带车,翻下了山。
我从学校赶回来,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聂正扬站在他身后,看着那条蛇一样弯曲扭动的盘山公路,仿佛能感觉到到九岁的肖凯内心的无助和伤心。
“由于是我爸自己疲劳驾驶,石材厂不但没有赔钱,反而要让奶奶赔他们的车。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交涉,石材厂看我家除了老人小孩,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才没有强硬的要求赔偿。”
“我爸没读过什么书,奶奶更是一点文化都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就只有自认倒霉。
石材厂没有给司机买保险,办完后事,家里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
为了养活我,让我读书,奶奶六十多岁还坚持种地。
晚上我做作业,她就陪着我做一些手工,然后让人带到县里去卖。
我要帮她干活,她总是不同意。
她说我要好好读书,读书是最重要的事,只有考上大学,才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肖凯手中的烟燃了大半,但他并没有再吸。
他就坐在那里,望着远处那层层叠叠,仿佛无边无垠的起伏山峦,语气平和的讲着这些沉重过往。
虽然聂正扬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他就站在他身后,在认认真真的听。
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家里的事,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他真的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抽身,所以并不愿意让他知道太多家里的事。
可他没想到,自己心底的防线,被他的温柔深情一次次冲击,摧毁。
当他意识到快要抵挡不住溃不成军的时候,他害怕了,恐慌了。
所以他逃了,跑了,退缩了。
他怎么能不害怕,不恐慌?奶奶还在这里,等着看他结婚,成家,等着他接她去城里,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手中的烟完全烧完了,手指传来灼烫感,他才回过神来,将烟头摁熄在土里,继续说道:“聂正扬,我跟你不一样,我不能做到像你这样任性,可以打着爱情的旗号为所欲为。
你也看到了,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
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有自己的家庭。
我不能忤逆她,一点儿会让她伤心难过的行为,都不可以。”
聂正扬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遍肖凯的家庭背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在心疼肖凯的同时,他也终于明白程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肖凯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
他觉得很无力,因为这样的情况,确实不是他努力,就能让肖凯回心转意的。
他走到悬崖边上,挨着肖凯坐下,跟他一起看着山下袅袅的炊烟,以及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
日头一点点升高,光芒万丈,却没有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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