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她确实没有看见。
她得知有信给自己的时候,是父亲若无其事在饭桌上提了一嘴。
而那时传信的使者早已离开。
她压根不知那信是谁写的,也不知那信是什么用意,更不知父亲与那使者发生过什么。
只把这当成了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很快就搁在了脑后。
后来是她收拾父亲书简的时候,在其中捡到了那张带着酒气的纸笺。
那词的风格同她父亲惯常的风格很不一样,不免有些好奇,遂去询问父亲。
父亲这才告诉她,原来有人曾给她送过一封求娶的书信,这词便是附着那信而来的。
她摩搓着手里的纸笺,寻思着既然这人有心附词,应当也是诚心,自己也许要写封回信才不至于失礼。
但彼时晋城已经陷落,父亲一把抢去了那纸笺,责骂她怎可与乱臣有任何来往,这让他觉得丢脸!
于是她也只好作罢。
那时匆匆一瞥,她满以为自己根本没记下这首词,可没想到今□□到了极处,她竟真能从记忆深处把那首词翻找出来。
如今她喝了些酒,看着这细密的雨线从幽黑的天空中直落下来,宛如银丝千缕。
脑海中不免就想起那首词的开头。
“夜阑醉卧,狂风冽、铮铮雨急。
惊梦起、挑灯遥念,冰河铁骑…”
她伸出手,接住漫天的雨水。
点点凉意落在她掌心,又顺着手臂滑落,她忽然便觉得那词中一字一句似乎都有了画面。
意气风发的青年某日醉酒而卧,随后被夜雨惊醒,倚着窗听外头狂风呼啸,雨打西窗。
他起身点灯,只觉窗上摇乱的树影宛如沙场上铁骑奔突。
于是顿生诗兴,吟哦成句。
落笔的时候不慎碰倒酒壶,清酒溢出,洒落于墨台。
他一笑,就着这酒这墨,听着金水河“哗哗”
的波澜,落笔成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苏怀月一怔。
听澜、听澜…原是这样的来历。
雨点纷纷,落在窗槛上,有几滴溅到宋白砚手腕上,带来凉意。
而他那学生还傻乎乎地站在檐子下接雨。
宋白砚唯恐她又受了寒气,只唤道:“阿月,快进来了。”
苏怀月怔怔地应了一声,只觉酒意愈发翻涌。
她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头愈重,脚愈重,连门槛也看不见,一脚踢上去,便直往地面栽下去。
宋白砚吓了一跳,忙抢上几步把人接住。
好险头没着地,但整个人也松松软软地挂在了他的怀里。
宋白砚摇了摇怀里的女子:“阿月,阿月?”
苏怀月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眼眸已然阖上。
他叹口气,将苏怀月往身上架了架。
酒气混着苏怀月发上梳头水的香味,猛往他鼻尖钻。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忽而狠狠一跳,浑身都泛起来一股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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