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相残?”
皇帝一个冷战,“不会的。”
“皇上手足情深,就没想过太后主子也有手足?”
洪司言叹道,“洪王当年为了太后……”
她转而苦笑,“不提也罢了。
奴婢这里悄悄地对皇上说,别人还不知道:前两年太后凤体违合,太医院的陈襄来看过,怕也只有四五年的寿数了……”
“什么!”
皇帝大吃一惊,颤着嘴唇握住洪司言的肩膀,“洪姑姑说什么?”
“皇上!”
洪司言止住他,往宫内看了一眼道,“太后还不让皇上知道伤心,主子只盼这几年太太平平的——儿子是自己的血肉、兄长又有多年的恩义,都是割舍不掉的牵挂。
两面整天算计着,主子还能安心地去么?”
皇帝捂着脸坐在步辇上,沉默了半晌才道:“洪姑姑,不是朕不想太平,是他们逼得朕太紧啊。”
“奴婢知道,”
洪司言一如多年前抚着皇帝的肩膀,道,“杜桓和白东楼两家狼子野心,太后主子何尝不看在眼里。”
她见皇帝猛地抬起头来,神色异样,知道他又想起了杜闵那件事,忙接着道,“主子她又如何不怒白东楼那厮言辞狂妄,肆无忌弹?可这些人都是好惹的么,太后三十三岁守寡,替万岁爷将朝廷把握至今,还不是靠个‘忍’字,要照万岁爷现今这般抓个把柄就是上谕怒斥一番,那两家藩王早便反了。
更何况,为人君者,怎能将胁迫的话轻易出口,太后责备皇上,也是为劝皇上多加忍隐,做事定要有十足的把握,不然稍一失足,便要引火烧身的。”
皇帝低头不语,洪司言只得搀他起来,道:“快进去,向母后磕头认个错,便好了。”
皇帝甚是执拗,仍道:“朕不去。”
洪司言冷笑道:“皇上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定是哪个奴才挑唆,教皇上这些不孝顺的举动。”
“没有!”
皇帝倒抽了口冷气。
“皇上一道上谕写得朝野大哗,藩地亲王跳着脚要上吊,定是身边能人多了,出的好主意。”
“不关奴才们的事。”
皇帝拉住洪司言道,“是朕随便写的。
洪姑姑说的都对,朕这便给母后磕头去。”
饶是他们压低声音说话,辟邪师兄弟三人耳目聪颖,隔着慈宁门,仍是听了个大概。
如意听到最后,脸也白了,对着辟邪不住使眼色。
辟邪知道此时避其锋芒要紧,声色不动间退出人群,回到乾清宫内书房,果见白东楼的折子在奏案上放着。
他是专事节略的内书房掌笔,看了也非僭越,速速浏览了一遍,见西王文中有恃无恐地哭闹逼迫,不禁牵扯嘴角,笑了起来。
将折子放还原处,才感到身周一片寂静,走到廊下望着落叶纷飞扑在脚前,忽而发现,生命的凋零竟是如此迅捷,一旦那个蛇蝎般的灵魂分崩离析,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辟邪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迷茫的冷汗遮蔽着眼睛,力不从心地靠在柱子上微微喘息。
李及走过来赶他,道:“六哥儿,娘娘到了,接驾、接驾。”
辟邪笑道:“李公公说笑,这时候哪位娘娘会来。”
“訸淑仪。”
辟邪这才想起椒吉宫急传太医的事来,道:“不是病着么?”
“是啊……”
李及用力抓着鬓角,也是不明白。
但慕徐姿就突然从日精门里走入,华服飘动曼妙难言,艳色如同彩云扑面。
乾清宫一众人等跪倒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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