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夸赞她,可没有一个人帮她。
这些年来她冷眼旁观,到今天才开始想明白这群人的问题出在哪里,就是他们从不说真话。
苏阑也渐渐有些了解,沈筵最初为什么会对她有兴趣,大概就是因为她真吧。
林静训真正需要的是像这样虚以委蛇的赞美吗?她要的是自由,但他们之中谁也不肯开罪林家去帮她一个孤女。
苏阑忽然记起来,前几日她们上法源寺进香,大雄宝殿里供奉着华严三圣,林静训拉着她拜的时候,她清楚听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求的是李之舟一辈子平安顺遂。
就这么个连上香的时候,都会求佛祖庇佑他人的姑娘,却从没得过他人的庇佑。
据传普贤菩萨曾发十大愿,从礼敬诸佛到普皆回向,誓要“发大乘心,普济一切。
愿代众生,受无量苦。”
可就跪在三世佛前受尽苦难的凡人都没度过去。
而倚靠在窗台边的李之舟,手里夹了支还没点的烟,始终眉目深深地看着她。
到很久以后,久到林静训的名字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消失,再无人提起时,苏阑都不敢说她能准确诠释他眼里的含义。
记得后来有一天,沈筵已和她成婚日久,但苏阑还是很排斥沈瑾之两口子亲亲热热喊她小婶婶,尤其是面对李之舟,她都是能避则避。
沈筵问她为什么老是躲开侄女婿的时候,她总会想到今时今日病房里的这般情形。
然后蹙着一弯黛眉,头枕在他腿上,掏心掏肺地跟他讲,“老公,因为我知道,他李之舟这辈子,除了林静训谁都不爱,但他再怎么爱,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荣耀虚名、权财钱势、名利地位,他无一不志在必得,只有他心爱的姑娘是可有可无的。”
可你能骂他负心薄幸吗?就连林静训在疗养院里偶尔神智清醒的时候,都还说这一切不能怪他。
苏阑也只能笑言,这是极擅审时度势的李公子为自己的人生,挑的一支上上签。
李之舟他可以做选择,苏阑也可以,她选择不再理这个人。
沈筵笑她幼稚地跟三岁孩子一样,他自笑他的,苏阑改日见了李之舟还是不作声。
她仰着脸,认真地说:“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我们家静训,只能用这法子,来提醒他不要忘了她。”
人人可以忘,唯独他不行。
苏阑提着乌鸡汤走进去,宋临很识相地站起来让她坐,“苏总今儿连班都不上了?”
她把食盒放到床头,“这不刚上完?来看看伤兵。”
李之舟周到的把人都轰走,“行了咱们也闹够了,都该忙什么忙去吧。”
苏阑拿了小碗,把汤给盛出来,“你自己能喝吗?”
“不能,我手抬不起来,”
沈筵一脸无赖样儿靠在床头,“你受累喂我一下。”
她笑得古怪,“好的沈先生。”
然后就把一口滚烫的鸡汤全塞进了他口里。
“嚯!
这汤真够烫嘴的,”
沈筵被烫得鼻子眼睛都拧在了一处,“谋杀亲夫啊,阑阑。”
苏阑在旁看热闹看得开心,“我的汤可不那么好喝的呢。”
史秘书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跟了沈筵三年,见过他站在主席台上高屋建瓴的,提出对集团规划建设性意见时的凭海临风,见过他训斥底下人不作为的冷峻,也见过他忙到深夜守着办公室当家的操劳样。
却从没有看过,他像此刻一样,笑得犹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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