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远了。”
陆安屿苦笑着摇头,不敢深想。
他不能像从前那般想当然,自作主张地筹划二人的未来;亦不敢全然由着自己的心意出牌,生怕一不小心绕回原点,前功尽弃。
小时候喜欢就在一起了,一切都来得轻而易举。
他那会心高气傲,不知道挫折是什么;完全没料到生活会公平地考验每个人,一个不落,打得人措手不及。
现在他得深思熟虑,得了解清楚黎想的真实想法;却又不能太畏手畏脚,以免错失良机。
自重逢以来,陆安屿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纯粹靠时间忘记的人,压根禁不住再见面。
他原希冀岁月能帮忙拉长时间轴,好让那段时光在人生中占比小一点;却不知人的时间感是由内容决定的,太沉甸甸了,以至于难以忽视、更无法割舍。
命运待他不薄,终又施舍了一次机会。
他得识相些,抓紧点。
迟泽听他这么说,跟着苦笑,捏了捏他肩膀:“谁叫我们喜欢人家呢?”
陆安屿揉了揉太阳穴,长舒口气:“是啊,谁叫我喜欢呢?”
两个大男人没有谈及感情心路历程的习惯,几句话点到为止,再多说一句都嫌肉麻矫情。
迟泽抿紧唇,反复琢磨着黎想的那句话,犹豫要不要发条信息问问。
可一翻到沈确发来的分手信息,又瞬间泄了气。
陆安屿清早吃了六个煎包,现在不饿,索性将盒饭让给迟泽,“你吃点。”
他不忘炫耀自己的「特殊待遇」:新鲜时令菜,荤素搭配,健康美味,还有一份番茄蛋花汤。
迟泽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狗粮吃了半饱:“知道了,黎想多会心疼你。”
陆安屿撇撇嘴,莫名失了底气:“她才不会。
这都是我薛阿姨准备的。”
她只会气人,直捅人心窝子、还得转转刀柄的那种。
他早上忙里偷闲一小会,这会又有了火烧眉毛之势,招呼着:“我得去忙了,电话联系。”
“好。”
迟泽囫囵吞枣般吃完,胡乱擦拭嘴,困到上下眼皮打架。
他强打起精神,洗了个冷水脸,侧身避让人群,拖着步子朝隔壁楼ICU诊室走。
半路上,他接到爸爸的电话:老人家会诊结果出来了,建议保守治疗,等待血块自行吸收。
目前病人尚且无法自主呼吸,醒来的机会相当渺茫。
迟爸爸语气听上去还算镇定,却时不时哽咽几声。
他既积极又丧气,一会笃定奶奶肯定会醒,前两天还在和牌友吵架拌嘴的小老太,怎么可能说倒下就倒下呢?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转眼又放慢语速,话里话外开始替老人家身后事做打算:什么时候该通知亲友,通知哪些人,该选哪片墓地。
他一句句嘱咐,车轱辘话翻过来覆过去地说,不忘提及老人家名下留给迟泽的财产;还列了一堆待办事项,不停问迟泽: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吗?该从哪开始呢?
迟泽回答不上来,只觉突然心慌得挪不动脚步。
他不得不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顺气,一呼一吸间,心跳迟迟没能恢复如常;他没有打断父亲的絮叨,却没听进去多少实质性内容。
父子俩在电波两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明明相隔不过几百米远,此刻却都更宁愿攥着手机,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透过话筒传递难以启齿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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