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好好爱他!
卓扬不说话,只是淡淡微笑着,帮妈妈梳理整齐化疗后稀疏焦枯的头发,帮她擦拭干净早已脱离人形的面容。
然后一直安静守护在床边,直到凌晨三点十六分,那道嘀嘀闪烁的光点终于无可挽回地衰弱了下去,最后在尖锐长鸣中,拉长幻化成一条永无尽头的直线。
直线划过,天人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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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严家后的每一天,对卓扬来说都是新奇而满足的。
可以沿着爸爸常常散步的石子小路,光脚悠闲踩过;可以趴在爸爸惯常凝神抽烟的窗口,眺望半山风景;可以缩进爸爸偶尔午后小憩的沙发,感受他的味道;可以翻阅爸爸读过的书籍,仔细寻找出曾经折起的痕迹,猜想那一刻,他在思考着什么……
卓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严耀钦的一举一动,努力配合他的喜好,努力揣摩他的心意,努力研究他的口味……
这是属于卓扬一个人的快乐。
这快乐有些孤独,有些落寞,也有些难以启齿。
所有怀疑,试探,利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感到挫败的时候,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时候,就会试着换一个位置,站在严耀钦的角度上重新审视这些问题,于是无法理解的,都可以理解了,难以接受的,都顺利接受了。
世上从没有哪一条真理规定,只要付出爱,就一定会得到爱。
这本就不是天经地义。
可是爸爸,能不能稍微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在我身上,看看我对您的爱有多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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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渔岛事件之后,严耀钦对卓扬的态度有了轻微的转变。
偶尔会主动约他一起出行,吃饭,聊天。
有什么机密的言谈,也不再刻意回避他。
甚至某些言行举止,会有意无意照顾到他的感受。
因为这些细小变化,严予行对他更加客气,严予思对他更加厌恶,康玉珠对他更加冷淡。
但是和爸爸相比,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那之后,严耀钦带着他去白岩峰见了了空居士。
也就是那一次,居士断言卓扬与严予思不久将遭逢劫难,并批了条签文给他说,“衡门之下可栖迟,今日徒劳枉费思”
,告诫他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话卓扬听进耳中,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正一点点向着理想状态前行,整个人沉浸在即将得偿夙愿的愉悦里,再不肯轻易放缓脚步。
卓扬敏感地发现,那间画廊叫“十日”
,刚刚好可以嵌进自己名字里。
开幕酒会的时间,定在他生日前夕。
本来早已完成的转让合同,又重新拿到律师楼修改,并找借口取走了他的身份证件……据此他大胆地推断,爸爸很可能会将画廊作为礼物,送给自己。
他将这种推测和期待掩藏得很好,装作一无所知。
既然爸爸什么都没透露,一定是希望给自己个惊喜。
若这份心思被识破了,爸爸也会觉得失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