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
齐哲开口道。
他不知道陆野的名字,似乎也觉得没必要问,所以只用最疏离的称呼来指代他。
“或许你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
齐哲说:“我对你不会有任何要求,你只要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就可以了——只要燕白能一直以这种水平产出高标准的绘画作品,你和他就可以永远衣食无忧地生活在齐家。”
“就像你外面的那些百八十个的情人一样?”
陆野问。
齐哲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听起来好像不错——”
陆野懒懒散散地拉了个长音,冲齐燕白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笑着说:“但我想你误会了,齐先生。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去的问题,是齐燕白——他其实压根没想跟你回家,也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陆野说着顿了顿,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他也好,我也好,对你开出的‘价码’没有任何兴趣。
你今天能站在这,是因为中华美德告诫我们要‘尊老爱幼’,不能把找上门的亲爹妈拒之门外——仅此而已。”
这样直白而尖锐的话终于让齐哲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他闻言不赞同地拧起眉,转头看了一眼齐燕白,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语气微妙地问:“他说的是真的?你宁愿给一群小孩做毫无技术含量的幼儿启蒙,也不愿意去做一个真正的画家?”
齐燕白太熟悉齐哲这个语调了——那听起来不像指责,更不像管教,只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疑惑,好像只要你敢反驳,他就会用一种怜悯而失望的眼神看着你,让你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齐燕白曾经无数次在这种语调和表情下慌乱不安,走投无路,已经近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下意识就想竖起浑身的尖刺,来对抗这种情绪上的施压。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表示,陆野反而先一步笑了起来。
他笑得坦坦荡荡,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点顽劣的味道,就像一枚小钩子,轻轻地扯住了齐燕白躁动不安的灵魂。
“你笑什么?”
齐哲问。
“我之前听他说,您是个艺术痴人,一辈子不会干别的,只对艺术有狂热的爱好——现在看来,他是对您滤镜太重了。”
陆野笑着说:“我看您对钱权的认识明明很深刻,也很知道怎么用钱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齐燕白和齐哲同时一愣,紧接着,齐哲脸上明显出现了一点恼怒的神情,他就像是被恶心到了,眉心皱得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神冷冰冰地盯着陆野,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你说话要负责任。”
齐哲说。
“我说的不对吗?”
陆野仍是那副模样,他唇角微弯,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眼神锐利而冷漠地看着齐哲,乍一看竟然跟齐哲背后的画中人异常神似。
“你用钱创造规则,掌控所有人,然后用这种规则教化所有人,默许你的孩子们放纵、自由,野蛮生长,把他们视作你另类的‘作品’。”
陆野说:“而之后,你的‘作品’们会被你引导着创造出更多的作品,也会给你源源不断地生出更多钱——齐先生,你明明比齐燕白描述得更聪明。”
“所以你爱好的哪是艺术本身。”
陆野不再用敬称称呼他,而是尖锐地说:“你连孩子的作品都看不起,谈何艺术——与其说喜欢画,不如说喜欢的是‘能值得人瞻仰的画’,来得更贴切吧。”
“艺术本身就有门槛。”
齐哲可以忍受被人挑衅,被人指责,但决不能忍受被人污蔑事业,闻言厉声反驳道:“创作是艺术的灵魂,单纯的临摹和复制可以诞生好画,但绝不可能诞生真正的艺术品——创作本身就是由欲望和灵感交织而成的,孩子的想象力足够,但阅历不足,就算自我创作,也很难创作出真正冲击人心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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