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紧闭的眼睛迸出了细细泪珠,不知在酣睡中做着什么河豚欲上时、江南好风景的梦。
那滴泪珠落在晗色手背上,像是惊鸿羽翼划开了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晗色突兀地看到了属于少睢的记忆,守到了违背天理换来的梨夫人,护不到一时片刻,忍受着反噬,眼睁睁失去了她。
惶然再苏醒,望到了遥远的追不上的花海,嚣厉抱着她向花中墓走去,他在泥土之中追赶,追不到彼岸,眼睁睁看着她和墓中收殓的旧骨化成星光去往彼岸。
仿佛每个妖的回头都是岸,只有他无岸可栖。
晗色怔然眯了眼,朦胧光影里,聚焦看到的是站在花海里的嚣厉。
他垂眼看扼在指间的小金龙,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最后在春光里耸耸肩,甩甩龙,扼腕笑着叹息:“你带走了我爱的人,又带回了我爱的人,真是一笔烂账……”
晗色把少睢卷成一团扔进了袖子里,伸个懒腰从秋千上下来,门外的嚣厉半天没传声进来,许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想开门去看看劫后余生的好红尘,刚走到门前,忽然听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还有嚣厉抖抖索索的传声:【我错了,搓衣板,榴莲,海胆我都找来了,媳妇,要跪哪个,跪多久,你定】
晗色停在门前,眉扬得高高的。
门外颤颤巍巍传声进来:【我从前高傲,摆谱,爱作弄你,就像你生气的一样,坏脾性不仅仅是神之心扭曲的结果,更是本性难移的恶劣和可恶。
我那样坏,你这样好,能得你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是何其有幸的事。
我失去了一次,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滋味了。
我好喜爱你啊,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今后我会努力剔除掉本性的可恶,像爱惜护心鳞一样爱护你,像尊重族王一样尊重你,你来监督我驱逐高傲、狡猾、可恶,漫漫岁月,我若再犯,你只管罚我,好吗?】
晗色低头,额头抵在了门扉上,想笑还想骂。
【我……我先从榴莲跪起吧】
晗色霍然开了门,一脚把榴莲踢到了一边去:“糟蹋好吃的东西干什么?”
嚣厉的膝盖顺势磕在了晗色面前的木阶上,他低着头伸手揪住了晗色的衣角,像个小孩般晃起来。
晗色哼了一声,拽出衣角揪住他的发髻:“早干什么去了?嗯?”
嚣厉被揪得仰起脸来,眼角红开了,泪水竟无声无息地长流。
晗色却是笑开,揪住他脸上的肉也孩子气地晃:“委屈死你了。”
嚣厉跟个泉眼一样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头抱住了他的腰,扎进他怀里,用尽余生气力去紧抱。
天与神撕扯与切割我,这命理原本何其委屈,可这风雪之中,你自愿来到我身边。
若我有声,当在你怀里放声大哭。
*
春去夏来,他们劫后而来的相守日子短,离魂谷里一切万象如新,只是逐渐临近五月十日,嚣厉开始不自在起来,他自己甚至都没感觉到。
晗色心如明镜,了悟生机勃勃的竹醉日是周隐的生辰,也是千万年来,那天鼎山一百零七个“周倚玉”
的不变生辰。
五月初九晚,嚣厉趁夜色正浓爬上他的床,正想温存,晗色一翻身揪起了他,素手一挥,催生出的草叶在小木屋里迅速聚成一条绿油油的大蛟。
晗色单手就把满头问号的嚣厉拎到了草蛟上,就好像从前他被嚣厉拎起来那样,一报还一报地施加回去。
两人共骑这绿鲛,也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咻地便破门而出一跃上苍穹。
嚣厉却是被风吹得情欲愈盛,抱紧晗色伸出废料的触角:【今晚要在天上玩?】
晗色屈指咳了咳:“这说的是什么话!”
嚣厉从后抱着他,脑袋支在他肩颈上,抱着轻轻摇晃起来:【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好,大晚上的,你要拐我去哪儿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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