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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荀仍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眼白渐渐充血,片刻之后,眼角也渗出丝丝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连忙别开目光,余光正好瞥到委顿在地的楚修竹,心中陡然一亮,仿佛醍醐灌顶:自出事以来,我都将他当成是楚修竹的师爷,是暗恋夏涵星而不得的男人。
然而我却忘了,他还是青阳派的掌门,是实打实的武林泰斗。
他这样拼命保护楚修竹,除了忠人之事外,也是为了“大局”
着想。
楚修竹体内带的寒气至阴至纯,全无杂质,修习的也是正道武学;而我从我娘那里继承的都是筛选留下的糟粕,又在药先生那里受了四年毒药洗礼。
我俩就好比是花生油和地沟油,只要东方储让我上了桌,估计就是凶多吉少,趁他病要他命。
韩荀这是一石二鸟啊。
我真没说错他,鸡贼王中王。
思及此,我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却见他满脸鲜血,眼白全是红色,眼睛却仍是睁着,好像还有气息。
我不忍,于是转头问孔鲫:“还有救吗?”
明着是问有救没有,实际却是问他,他还剩多长时间。
孔鲫乖觉地抽出身边一名教众的钢刀,双手托着递到我面前:“韩掌门再活亦是受苦,大小姐慈悲心肠,就做做好事,送他一程吧!”
此话一出,四周倒伏的门人有的放声痛哭,有的破口大骂,骂的果然不过是无耻下流两个词颠来倒去地用。
孔鲫似浑然未觉,仍是手托钢刀笑看着我,我犹豫片刻,握住刀柄,拖着刀走到韩荀面前蹲下:“韩掌门。”
几位骂人的弟子瞬间转了风向,众口一词地连声骂我罔顾伦常,实乃师门不幸。
我皱皱眉,轻声重复:“韩掌门。”
韩荀双唇微颤,眼神忽忽悠悠落在我身上,而后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我垂目道:“人都道天地君亲师,你是我师爷,便是于我有恩。
当日我寒气发作时你救我一命,又送我求医,按理说,我便是欠了你一条命。
——然而今日你又要取我性命,咱们之间的这笔债,就该是两讫了才对。
……可当日你说是救我,其实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出力操心的都不是你,我也未曾蒙你日夜陪伴。
然而今日之后,我却要因你之故远赴魔教,前途渺茫,生死未卜。
因此细算起来,你还是欠了我许多的。
——所以你觉得,你现在服毒横死,就能与我恩怨两清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又是群情激愤,众人皆骂我忘恩负义牵强附会,韩荀却面皮颤抖,喉中赫赫连声,听声调似是在道歉。
我冷笑一声:“你若活着,江湖中人面上不会说什么,背地里却要笑你懦弱无能,被魔教欺负到头上,全派无一人能够逃出魔掌,人家还将你苦苦保护的门下弟子轻易劫了去。
就算为了找回这个场子,你也会厉兵秣马,集结各大门派讨伐魔教。”
“但是凭什么呢?别人又没有被打了脸,我又只是个小人物,哪值得大家为我兴师动众?所以,我在魔教只要一天不死,你就一天如芒在背,进退不能,左右都会落得个没脸。”
“但若是你现在痛快死了,大家便会赞你义薄云天,宁为玉碎,只可惜天不我与,一代英杰竟殒命于宵小之手。
说不定正道各派还会因此人人自危,从而再次团结一致,共同讨伐魔教。”
我轻叹一声,看着他道:“掌门是轻生死重仁义的大侠,这笔账该如何记,您早有打算了,是吧?”
他张着眼看我,眼中似有哀求之意,却不知是求我不要再说,还是求我快点给他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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