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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放完,叶从洲将饭盒里的酒菜一碟碟整齐的摆到墓前,又将一沓黄纸打散,掏出打火机点纸。
打火机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续按了几次没出来火星,他正要换一个,一只手拿着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叶从洲抬头,是贺彦。
贺彦很自然地跪下,拿过那一沓纸点燃后放进烧纸的铁盆里。
贺彦:“我比你早到了一会儿,刚才又去买了些纸钱。”
叶从洲:“这花是你送的?”
贺彦:“对。”
叶从洲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看着父亲的遗像道,“你现在立刻滚蛋,我不想在我爸面前和你吵架。”
贺彦:“我烧完这沓纸就走。”
叶从洲视线下移看着贺彦那身衣服,灰色无袖T和黑色短裤。
这身衣服贺彦买了不同色系的几十套,因为穿着舒服且透风吸汗,他每逢夏天进剧组就只背上这系列的十几套衣服轮流换洗,看样子他是从片场直接来了宁阳。
叶从洲在旁边跪下,沉默着看贺彦烧纸。
“我知道你在查曹敏,我知道你过不去这个坎,那你就把一切都算在我头上,你怪我恨我,那就骂我打我,怎样都行。”
贺彦将最后一沓纸放进铁盒,抬头看看叶父,又扭头看叶从洲,“但你不要钻进死胡同里,做让你爸无法瞑目的事情。”
叶从洲直视墓碑,“我以前也以为我爸是瞑目了的。”
贺彦见他不听劝,站起来朝墓碑鞠躬。
他的膝盖直接跪在混着砂砾和石子的水泥地上,站起来后簌簌的往下掉。
贺彦:“叶叔,你放心,我会看着从洲的。”
叶从洲偏过头,牙齿紧紧咬着唇内的软肉,眼眶发红。
贺彦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叶从洲原本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看着墓碑喃喃道:“爸,十一年了,贺彦才来看你。”
前世每逢叶父忌日,都是叶从洲一个人回宁阳扫墓,起初的几年贺彦是工作忙走不开,后来觉得他们两个大明星同时出现在小城墓园太引人注目,叶从洲就不提这茬了。
再到后来,贺彦也就把日子忘了。
叶从洲在墓园待到中午,在街边随便吃顿午饭后,提上礼品去拜访父亲生前的几个好友,并把欠他们的钱一家还了一点,他预估过自己的收入,这些外债,明年肯定都能还清。
忙完已是天黑,叶从洲回到墓园,在墓碑前点亮两排插在地上的蜡烛,为了防风,蜡烛四周用红色的薄纸圈住,形似椭圆的灯笼。
这些亮光有着为亲人照亮路途的寓意,人丁兴旺的家族,祭拜的时候暗红的灯笼能亮满墓园半个山坡。
蜡烛不能被吹灭,只能自然燃烧完,所以蜡烛烧完前,扫墓的人都不会离开。
叶从洲跪坐在墓前,看着灯笼纸下摇曳的火苗,心里空寂的像能听见回声。
记忆里,他与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好,叶父没有许多中年男人的那些臭脾气和自以为是的长辈权威,对待叶从洲就像是对待朋友般平等。
叶从洲上大学后回家少,但每次电话里父子俩都能从天南海北聊到学习工作,叶父从来不把叶从洲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唠叨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反而把他当同辈人,分担烦恼,解答困惑。
叶父去世的前两年,叶从洲每次扫墓,都能坐在墓碑前和父亲絮絮叨叨许多事。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他的人生经历过天翻地覆的变化,父亲却永远留在最简单的过去里,他渐渐不知道该开口向父亲说些什么。
人行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叶从洲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到孤独,不管前世如何,现在他与这个世间的联系仅仅是这一座坟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将来会不会死,他也不知道。
平日里他走在路上,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与他不同,他们都有根、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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