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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慌忙站了起来道:“是我的不是,平日里只顾着教她到婆家的礼仪,却忘了告诉她招待客人不能究这样的礼的。”
宋秋崖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她不懂,难道平时不会看?婆媳同赴宴,伺候不伺候婆母是别人自家的礼节,安排坐席却是我们的礼,断没有别人要伺候长辈,我们就不设坐席的,她身旁的吴妈妈呢?难道她也不懂?”
一叠声喊道:“叫小姐和小姐身边的丫鬟、妈妈都过来!”
宋夫人看丈夫气得狠了,不敢再劝,宋秋崖仍是气得不行:“教女如此,哪一天真是要惹下大祸!”
一时宋晓菡已到了,宋秋崖怒道:“你今日为何擅自撤了许夫人的席?”
宋晓菡知道事发,少不得将那媳妇要伺候婆母的话出来,宋秋崖道:“这话你哄你娘还可以,你娘一向惯着你,却是莫要来哄我,你自幼在京里长大的,宴会也参加过不少,难道竟不知这些?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故意要让许夫人难堪?”
宋晓菡原就有些怕父亲,被他沉下脸一喝,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抽泣着道:“我哪里有故意让她难堪?她出身市井,许大哥又是入赘,我是看她平日里对她婆母有些不甚恭敬,将来触怒婆母,到了京里担个不孝的罪名,又让许大哥心里不悦,倒是伤了他们夫妻的感情,才好心教教她,让她知道需孝敬婆母……”
才说到这里已被宋秋崖断喝:“越说越不像了!
我竟不知你那一肚子礼是学到哪里去了!
旁人不知礼,你当面指出,却是你无礼!
合该悄悄替人描补,不要让人难堪,这才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知礼的样儿,人家七品翰林修撰的夫人,倒要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来指点礼节?这是哪里学来的什么下三滥的宅门手段?”
宋晓菡被他责骂,脸上窘得通红,又羞又气,捂着脸就哭起来,宋夫人连忙道:“孩子错了,指出来便是了,莫要如此苛责,她也是一片好心,从前和那许夫人也是十分谈得来的,熟不拘礼,想是好心提醒,只是用错了方法。”
宋秋崖脸色缓了缓,却是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了,缓了声气对宋晓菡道:“你嫡亲的奶奶去得早,你爹我自幼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这些暗亏吃了不少,为着这个,到大了些自己便憋着一口气自己考了科举,早早谋了外放,带了你娘出来,便是不想你娘和你在后宅吃我曾吃过的亏,你有心计不吃亏是好的,只是你却须记得,为人须正气才得人的尊重爱重,那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只会教人看不起你,也显得你无礼短视,没有胸襟,你若是坦坦荡荡和那许夫人私下说这些规矩,难道人家会不承情?你这般手段,只会显得你无礼,外人也不知是你在其中,只把这帐记在你娘身上,若是个睚眦必报的,无端便多了个仇人。”
宋晓菡委委屈屈地嗯了声,宋秋崖继续道:“你出身侯门,在地方上别人也大多趋奉你,你娘和哥哥们又都宠着你,你大概有些看不起那许夫人,觉得她只是靠着丈夫发迹才平白得了前程对不对?”
宋晓菡不说话只知道擦泪,宋秋崖道:“许宁待这个夫人如珠似玉,你大概也只是觉得她不过是因为生得美,却肤浅得很,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终身,不也是靠着祖宗父兄么?女子终身,先靠父兄、再靠丈夫、晚年便是儿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除了父兄你没办法选择以外,丈夫儿子,都是需要你悉心辅佐、用心教养的?”
宋晓菡噎了下,宋秋崖继续道:“你大概还有些为许宁抱不平,觉得他娶到这么个市井妇人委屈了,只怕以后要拖后腿,是不是?”
宋晓菡沉默着,宋秋崖叹一口气谆谆教导:“寒门出贵子,京里那些高门大户,有几个是能科举出身的?大多只能靠恩荫,那一种固步自封自高自大的习气,是不长久的,平日里我将你两个哥哥带在身边出去走走看看,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有才学之人有多少,有多少人又是真正父母妻子皆出身大家?你若一直抱着这样的眼光,竟是将自己也锁在了后宅之中,只知道和后宅女人争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就算将来嫁了个好丈夫,你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得失,如何能得丈夫真心的爱重?”
宋晓菡低声道:“阿爹说得对,但是那许夫人不知怎的对女儿十分冷淡,好言相劝只怕听不进去,所以女儿才出此下策……再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不会传出去……”
宋秋崖道:“都是借口,她为什么忽然对你冷淡?必是你平日言语行动多有轻慢,别人又不是傻的,如何感觉不到?你是不是觉得阿爹小题大做,为了区区一个市井出身的修撰夫人便要对你这般严厉?”
第52章泊船邂逅
宋晓菡虽然不说话,显然脸上就是这么说的,宋秋崖道:“你如今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禄蠹习气,我且就先从这方面给你掰扯掰扯,许宁年方十八,才学惊人,出身寒门,这的确不算什么,毕竟家门低得很,然而你还记得前些天京里来的那个孟公子么?他是高官子弟,今上伴读,前程锦绣,那天带了个宗室子弟到了广陵府,在外头通过别人结交你两位兄弟,之后又忽然对许宁十分有兴趣,刻意结交了一番,连秋闱他还来了一次,那会儿我也只是听你大哥说的,后来广陵府水灾,我也是事后才知,当时圣上居然亲临了广陵府,坐镇府衙救灾!”
宋晓菡不知宋秋崖如何说到这上头去,脸上有些茫然,宋秋崖继续道:“这之后许宁为了妻子弃考,事后却听你大哥说,那孟公子专程找他打听过许宁的事,事后没多久京里难得的开了恩科,今年本就是正科,得了皇长子,一般也就是大赦天下,偏偏仿佛就为了成全许宁一样开了恩科,你哥从开蒙起就是我一手教导,又请了多少名士宿儒教导,中了二甲四十五名,也是进士出身,已是难得,许宁赘婿出身,却一举夺了探花,这却不仅仅是他才学惊人,更是简在帝心了。”
宋晓菡睁大双眼问:“这和那孟公子有什么关系?”
宋秋崖皱眉道:“只怕那日那李二郎,便是当今天子。”
这一句话不止宋晓菡吃了一惊,连宋夫人都吓了一跳道:“怎么会?官家能私自出京的?”
宋秋崖摇头道:“官家才登基没多久,想必是要物色得用的人,年初听说是去祭天过,想是悄悄拐过来,他王府出身,和自幼养在深宫的皇子不同,又曾是次子,无需承爵,王府管教不甚严厉,从前就是爱到民间私访的,后来进宫入继,太皇太后、太后于小节上也并不怎么拘束他,毕竟隔了一层,轻重分寸不好掌握,因此听说他时常会出宫私访民情的,前后一想,这许宁,想是入了官家的眼了。”
宋晓菡极为震撼,喃喃道:“那日那宗室子弟,竟然是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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