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个子又蹿起来不少,身型也结实硬朗了,光是站在那就显得客厅拥挤了许多。
九年的时间让他利落脱变成了大人样,走在街上甚至不敢认,仔细看的话,他浑身上下只有那眼神还跟过去一模一样。
一样的幽亮锐利,透着一股无情无义的冷峻,再配上如今这副成熟男人的臂膀,格外有压迫感。
孙正武收起观察他侄子的目光,咳了声,生疏开口:“那个,这几天在哪住的?”
“酒店。”
“啊……吃饭呢?”
“随便吃点。”
“啊……”
李芳看不下去了,瞪了孙正武一眼,把话接过去。
她像是不太敢直视孙锡的眼睛一样,只盯着他头顶那墨黑短发,发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质问:“孙锡啊,之前在电话里你说过,你说这个事你回来解决,那婶就要问你了,你怎么解决的啊?本来也就是赔点钱,现在咋还得打官司了?”
孙锡没回答,他倚着餐桌站着,两手向后虚虚扶着桌角,眸光倾斜着向下扫去。
几平见方的客厅内狼藉一片,摔碎的花瓶,磕坏的桌角,地上两团被扯下来的棕色头发,还有一堆用来擦鼻血的废纸巾,再略略向上,看到脸上被抓出两道鲜红血渍的叔叔,和蓬头垢面的婶婶。
加上空气中那股干燥的隔夜油烟味,让他恍惚以为还活在年少时的幽暗里。
李芳见他不吱声,又委屈说:“这官司可不能打啊。
这些年你可能不知道,外面有多瞧不起咱家,明着暗着骂啥的都有。
你叔那个店一年赚不了几个钱,也就靠那几个老客户撑着,都不如在农村种地,要是再打官司,更别干了。”
“如果官司再输了,你叔叔真坐牢了,我都不敢细想,你说我们在石城可怎么活?你奶奶还住着院,你妹妹还没上大学呢……”
婷婷一直坐在阳台角落里的小凳子上,黑着脸刷手机,这时才硬邦邦插了句嘴:“妈,差不多行了,你念经啊一天天的,大不了这大学我不考了。”
李芳闻言,又捂脸哭了起来,边哭边从指缝里打量孙锡,见他还没反应,身子一颤手肘碰了下旁边的人。
孙正武立刻会意,接力赛一般打起精神来,抬头问孙锡:“是不是钱没谈拢啊?”
孙锡这才开口:“根本没谈到钱。”
孙正武叹气:“要是二百万不行的话,要不你再说说多拿一点呢?”
“拿多少?”
“三百万你总有吧。”
他直了直腰,“我听说你在北京还买房了呢。”
说完似乎也觉得尴尬,孙正武眼神躲闪着左右飘了飘,又抬手用力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这一抹脸,孙锡愣了一下,突然低头抿唇笑了,眉眼压下去,脸上那股冷冷清清的薄凉一览无遗,像是个冷眼的外人。
李芳皱眉问:“你笑啥?哪句话好笑?”
孙正武按了下李芳的手:“孙锡,你这个态度可就伤我的心了,从小是不是你叔叔和婶养的你,你不懂感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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