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太多,导致她看不清前路,于是她蹲在地上,向天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新婚时才见过的健康如牛犊的妻子,此刻干瘦得好似一截枣木。
“你还知道回来!
你才回来!
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李春仙这三年来受的苦化成黄河一般的眼泪,从心底里奔涌而出。
她捶打着罗三丰的肩膀,道:“你去外地流浪算了,还管我们作甚!”
罗三丰从怀里取出两张大饼,他从县城买来贴身藏着,为的是能给妻子热热吃一口。
李春仙饿坏了,拿着大饼也顾不得放下长河,三口并作两口,两张大饼说话间就没了踪影。
长河被这动静惊醒,嘤嘤哭起来,他没有多少力气,只是鼻子哼着哭。
回得家来,罗三丰从包袱里取了黑馒头来给长河,但长河牙才长没多久,吃不动这黑馒头。
李春仙用石头碾碎了馒头,放长河在桌子上小鸡啄米一般地舔食。
长河认不得父亲,只怯怯蹲在柜子旁,拿一双眼睛瞅着三丰。
三丰一动,他就吓得一颤。
晚上,长河非要闹着和李春仙睡在一起,怎么哄都哄不好。
李春仙只得搂着长河,一面在月色下和罗三丰诉说苦难,一面抽抽搭搭地哭:“你从不知心疼我的苦,几年了你不曾回来。”
三丰木讷,喃喃道:“我何曾不想回来,只是矿队离不开。”
李春仙盯着丈夫,道:“哪里是离不开——矿队总比家里好。
我知道。”
三丰面上下不去:“我从不曾忘了你们。
你这话说得伤人心。”
李春仙抹了一把眼泪:“要说伤人心,哪有你厉害。
我自打嫁给你,哪里过了一天好日子?你这硬心肠的男人,我们娘儿们多早晚死了你都不晓得。”
三丰把衣裳脱了去,身上深深浅浅留下些伤痕:“打矿可苦。
有些人不愿意跟着矿队走,也就回家去了。
这些年我赚了钱,也不敢托别人送回来。
你瞧,我都拿回家来给你。”
女人总是好哄的。
一叠救命钱和两三句软话,就让李春仙暂时忘却了曾经的痛苦。
痛苦如寒冬般过去,幸福就好似春日一样在眼前。
夫妻两个互相埋怨一阵,总归是别后重逢,不胜欣慰,后半夜沉沉睡去,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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