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早没了,卖艺的除了一身本事,和这些行头,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老人苦笑着说,“我这一辈子,到临终,连个伴儿都没有,只有一个陪了我一辈子的木偶。
什么都没有,都没了……”
没说完,老人就哭了,拿着摞满补丁的袖子揩脸,揩了再揩,却怎么都揩不干净,眼泪止不住的落。
阮绵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陪着,不晓得他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家人,抑或两者都是。
“您就没想成个家?”
“想过吧,错过了,也就不想了。”
老人从怀中掏出那块手帕,细细的抚·摸,这恐怕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在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有舍得卖了,想来那人对他非常重要。
阮绵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劝解道:“您有这一辈子练出来的手艺,等开春了,去城里搭个台,唱一阵,还愁那些干什么,您说是吧!”
“一辈子,是呀,演了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一辈子就活成这个怂样,只为了这个劳什子的牵丝戏,糟践了自己一辈子。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吗?”
老人哭着笑着,好像要把这几十年的委屈都嚎啕出来,懊恼地将手里的傀偶丢在地上,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袖子,又揩了揩眼泪。
终究还是舍不得,又弯腰,把地上的傀偶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
阮绵绵也将目光落在那傀偶的脸上,确实眼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真的见过,这个不就是在宁致斋掐着自己脖子,要把她抓去当药引子的那个小姑娘吗?
她是傀偶人!
她的眼角有一点晶莹的泪珠,降落未落,就那么挂在那儿,逼真到阮绵绵险些要用手去接,最终还是放下了,傀偶人好像活了,迎着火光的脸颊,粉·嫩的就像是一朵耀眼的花儿。
“大爷,这个娃娃,能让我瞅瞅吗?”
阮绵绵目不转睛的看着傀偶,对老人说。
老人微微一愣,轻轻地点头,将娃娃递了过去,阮绵绵小心的捏在手里,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傀偶,“这做工真精细,连头发丝儿都这么惟妙惟肖。”
“我师父说,这皮子是人皮,这头发也是从少女身上剪下来的额前发。”
老人用手顺了顺手边傀偶的乌发,笑着说,“不过呀,这都是听我师父说的,谁知道真假。”
“是真的!”
阮绵绵低声的呢喃了一句。
手上的触感无比的真实,皮肤是柔·软的,甚至身体都是温热的,不像是木质的手感,阮绵绵的手指有些颤·抖,直视傀偶的眼睛。
只听见……
“你就是药,你死,阿古就能活!”
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阴冷的说。
“啊!”
阮绵绵心里一慌,一声惊呼,直接就将手中的傀偶脱手而出。
恰巧,这一甩傀偶便直直的落入一旁的火堆里,骤然,浑身燃起了大火,老人想伸进火里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舌将傀偶吞没其中。
老人抱着烧伤的手,呆坐在那儿,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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