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铭回到一楼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虽然身体极度疲惫,还是没有立刻睡觉,支撑着将自己默记的给排水设计图在纸上描了出来。
人的记忆力是有时效的,英明如他睡一觉起来怕是也得忘记大半。
地上部分的水路设计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地下复杂的生化废水处理系统。
宗铭依靠自己不甚专业的环保知识梳理着污水处理器的结构——集水池、中和池、厌氧池和好氧池……最后还有固体干泥焚烧炉……
生化污水处理工序比生活废水繁杂得多,来来往往无数管道迂回曲折,宗铭不但要分清楚各部分的功能、规模,还要依照比例尺计算连接部分的管道长度,几个小时下来累得眼睛都直了。
这种时候他特别希望上帝赐予他一个于果!
曙光蒙蒙亮的时候,宗铭已经快把自己算晕了,好在总算发现了一些微妙的问题——地下三层两个处理池之间的管路似乎存在大量冗余设计,明明走直线就能解决的,偏偏绕了一大圈。
事实上,这两个池子根本就不该离那么远,最优规划应该是尽量连在一起,在垂直高方向上设计出一个科学的落差。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这么设计是想绕开什么东西?
常规考虑,自然是为了避开一些不稳定的地质结构,比如岩石断层、地下水径流等等,但鉴于ito的特殊性,宗铭认为那里应该就是七十年代史宾赛家族藏起来的大量核弹——修建ito的时候他们不好把核弹运出来再做地下排水结构,所以干脆延长管道绕开危险地带,这样两种结构交叉在一起,反而增加了隐蔽性。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想要印证还得亲自去实地考察,宗铭研究了几个可行的路线,心里有了数,将自己画出来的草图全部拿到卫生间,烧成灰冲进了马桶。
不知不觉已经是艳阳高照,时针指向九点半,宗铭冲了个澡,密密拉上窗帘,闭着眼躺在床上聆听海浪的涛声——第四天了,潮汐周期和他预料的一样,今天的第一次涨潮是凌晨四点,现在开始落潮了,十点整海平面会降到最低。
怎样才能到北端去呢?时间、路线、交通工具……这一桩一件的要如何解决?如果乔尼一直住在北端,唐熠会不会见过他?
宗铭一边思考着这些繁杂的问题,一边慢慢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左臂因为昨晚爬墙时用力过度而一直隐隐作痛,后脑的假创口压在枕头上隐约泛着麻痒……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他做的梦——梦里李维斯变成了穿着尿不湿的小屁孩,一边流鼻涕一边傻笑着对他说:“宗铭,叫叔叔,叫叔叔我带你去吃雪糕喔!”
宗铭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正好古巴护士推着餐车来给他送午饭,甜点盘里放着好大一球覆盆子雪糕。
“伊藤博士说手术完可能会疲劳,所以让我不要叫你吃早饭。”
护士小姐笑吟吟地说,“都快一点钟了,你一定饿了吧?”
宗铭看着盘子里粉红色的大雪球,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叔叔”
二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谢谢!”
护士将午餐摆在露台的餐桌上便出去了,宗铭洗漱完毕准备吃饭,她又敲门进来,问:“孔先生,辛医生来探望你,现在请他进来吗?”
拉姆·辛?他来干什么?宗铭十分意外,直觉他的来访与乔尼有关,便说:“请他进来吧。”
拉姆·辛穿着ito雪白的医生制服,卷发打理得精神奕奕,但宗铭注意到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黑眼圈很重,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
“来点儿甜品?”
宗铭将雪糕递给他,“吃过午饭了吗?”
“不必了,谢谢。”
拉姆·辛微笑着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唔,昨晚睡得好吗孔先生?”
“不太好。”
宗铭直截了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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