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想要找笔做个记录,却发现诗囊早就被烧没了,只好去翻药铺的木柜格,看有没有纸和笔。
姚汝能有点迷茫:“这也能入诗?”
岑参激愤地挥了挥手:“怎么不能入?如今写诗的,大多辞藻昳丽,浮夸靡绮,动辄诗在远方,却不肯正视眼前的苟且。
正该有人提倡新风,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
然后又埋头翻了起来。
姚汝能无奈地催促道:“阁下在靖安司只是临时羁押,现在若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当初关岑参,是因为他阻挠张小敬办案,怀疑与突厥狼卫有关系。
现在身份已经澄清,可以放了,再者说,想留也没地方关他了……
岑参从柜台后抬起头来,语气愤慨:“走?现在我可不能走。
我的马匹和诗都没了,你们得赔我。”
“坐骑好歹能折个钱数……诗怎么赔?”
“嗯,很简单,让我跟着你们就行。”
岑参一副妙计得售的得意表情,“我一直在观察着,闻姑娘的事、崔器的事、你的事、那个张小敬的事,还有你们靖安司追捕突厥人的事……你也懂点诗吧?知道这对诗家来说,是多么好的素材吗?”
姚汝能有些愕然,在这家伙眼里,这些事情只是诗材而已?他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不懂诗,只知道一点韵。”
岑参一听他懂韵,立刻变得兴奋了,连声说够了,可以简单聊聊。
姚汝能苦笑连连,他懂字韵,是因为望楼传递消息以《唐韵》为基础,跟作诗毫无关系。
没想到岑参更好奇了,缠着他让他讲到底怎么用《唐韵》传消息。
姚汝能以手扶额,后悔自己多嘴。
他让岑参把窗子推开,远处可以见到慈悲寺门前悬着的灯笼。
姚汝能对着这个灯笼,简单地讲解了一下望楼白天用鼓声、晚上用灯笼进行韵式传信的原理。
岑参击节赞叹道:“以灯鼓传韵,以韵部传言,绝妙!
谁想出这个的?真是个大才!
看来以后我不必四处投献,只要凭高一鼓,诗作便能传布八方,满城皆知!”
姚汝能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压下反驳的欲望,心想你高兴就好……岑参对着窗外,对着灯笼开始比画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他正尝试着把自己的诗句转译成灯语。
这时大门轰的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衣着鲜亮的皮衣小吏。
小吏环顾四周,大声嚷道:“这里还有靖安司的人没有?”
姚汝能看他容貌陌生,犹豫地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是。
小吏道:“靖安司丞有令,所有还能动弹的属吏去慈悲寺前集合,有训示。”
姚汝能一怔,李泌不是被挟持了吗?难道被救回来了?小吏看了他一眼:“是新任靖安司丞。”
然后匆匆离开铺子,又去通知别人了。
这么快就有人接手了?姚汝能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可李司丞被人挟持,去向不明,也确实得有一个人尽快恢复局面——如果这个人是张小敬该多好,可惜这绝不可能。
他把熟睡的闻染轻轻放平在席子上,跟岑参打了个招呼。
岑参一摆手,说你去吧,这姑娘我先照看着,然后继续专心翻找纸笔。
慈悲寺的大门离靖安司不远,门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
观灯游人都已经被清空,和尚们也把门关紧,现在广场上站着几十个人,都是靖安司幸存下来且能动弹的人员,个个都面露悲戚。
姚汝能数了数人数,只有事发前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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