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抱着他,眼眸里头的冷清不知何时不见了,黑色汹涌,在王悦低声说话的刹那间暗潮掀起巨大的波澜,他低头抵着王悦的额头,道:“看我。”
那声音听不出起伏,喑哑得让人心生震撼,“看着我。”
王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骤然发紧,药散在脚边往下滚去,他感觉他这条命要交代在谢景这双眼中。
“王悦,看着我。”
那声音越发低沉沙哑下去。
王悦真的听谢景的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要把这一眼刻到心里头去,刻到命里头去。
扬州城的琼花开败了,前两日这巷子里老树枝头还挂满了琼花,而今扑簌地快掉干净了,春风十里的大好风光谢景没能赶上……王悦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乱了,他盯着谢景的脸瞧,不知该做什么好,说什么好。
手指一点点攥紧了谢景的衣领,终于,他扑了上去。
下一刻他就被谢景捞住了,谢景用力地将人压入了怀中,下巴轻轻抵上了他的脑袋,王悦轻微颤抖着,两相无言。
院子里头生着火。
看完曹淑的书信后,王悦捏着那书信望着最末“好自为之”
四个字沉默良久,终于,他抬头看院子里头给他煎药的男人,想了大半天,他坐在阶下低低喊了一句:“你还要我吗?”
谢景拨着柴薪的手微微顿了下,扭头望了眼他。
王悦坐在台阶上,脚下是未锄过的青草,他捏着那书信望着自己,一双淡色的眸子瞧着复杂又忐忑,他开口道:“我的病还能治,花钱就行。”
言下之意我还有救。
谢景望着他。
王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半天来了一句,“我没钱了。”
这句是实话,他这一年来快穷疯了。
曹淑当日把他推上了船,他正吐着血,迎面一袋金子砸了过来,他那时候还不懂世道艰难,行船行到一半,想到从此山水不相逢,悲从中来,松开了手,一袋金子送了河神。
王悦日后每次买不起药夜半吐血吐到昏死过去时,他就想撑船回秦淮河捞金子。
谢景瞧他似乎要起身,走过去拦住了他,“别动。”
他低声说了一句,伸手按上王悦的肩低下头看他,王悦坐在台阶上仰着头,瘦了许多,一身黑色衣裳沾着灰,谢景瞧见一只黑色袖子攀上他的手臂,王悦抓住了他。
王悦低声道:“你专程过来寻我啊?”
谢景垂眸看着他。
王悦献殷勤道:“我夜夜做梦都梦见你。”
谢景望着他,闻声顿了良久,确实是疼啊,他低声问道:“梦见什么?”
王悦低声笑道:“梦见你跟我上床,每日早晨我睁开眼腿都是软的。”
谢景看着王悦的笑,抬手一点点抚上王悦的脸,他伸出手将王悦揽在了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
胸膛之中有许多情绪汹涌着,他将王悦贴紧了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把什么东西塞回到胸膛里头去,他低声道:“这么想我?”
王悦抓紧了谢景的胳膊,“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梦见上床也是真的,我现在看着你的脸,腿都在发软。”
谢景终于将按着王悦的脑袋将人压入了怀中,破败的院子里头悄悄的,天光照进来,井水边茂盛的草木绿莹莹的,他捞住了王悦的手。
两人一年没见了,王悦等了会儿,低声道:“你亲我一下?”
谢景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
那一瞬间,王悦觉得他这条命真的交代给谢景了。
这头王悦正喝着药,两人坐在台阶下,王悦犹豫着问了谢景几句话,谢景看出他的意思,将曹淑与王导的近况与他说了下,又说了些琅玡王家的近况,王悦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琅玡王家尚算安稳,如今正与颍川庾氏正在争夺沿江州郡,这些原本离他近若咫尺的事,如今听去却有种远隔千重山的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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