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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内传来哄堂大笑声。
那出舱之人凭栏眺了会儿夜色,抬手打了个哈欠。
乌鸦在栏杆上蹦了蹦。
这人哈欠顿住,见旁边站着只乌鸦,他笑眼一眨:“哪儿来的黑黢黢乌鸦,同夜晚混在一起了,我一时都没看见。”
乌鸦啊啊,叫了两声。
这人从怀里掏出一包酥糖,捻了一颗,往乌鸦嘴里扔。
乌鸦可没被人投喂过,没张嘴,那酥糖从它嘴边越过,往水里掉去了。
它鼻尖闻到点味,张开翅膀追下去了。
糖没追上,浑身毛都弄湿了,他从水上飞回来,那凭栏站着的人已经走开,乌鸦跳上栏杆啄羽毛,爪子蹦了两下,才发现刚刚那人站的地方一包酥糖摊开放着,散发着甜腻香气。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乌鸦对时间没有概念,某日被扑鼻的香气引到一处。
它在树上站了半会儿,才发现底下原是刑场,他被香气吸的止不住咽口水。
行刑官扔了令箭,行刑二字一出,乌鸦只觉天地骤然变色,眼前一片飞沙走石雾气幢幢,蛇虫鼠蚁纷纷显形,又忙不迭地打洞钻入。
乌鸦躲不及,突而闻见似百鬼啼号,又像听见漫天死魂在魂海翻滚哀嚎阵阵。
乌鸦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灵魂,但仍感觉感觉灵魂如缎帕浸入千年寒冰化成的水中,而后又被拧紧,扔进万年不灭的火海中焚烧,它险些碎成千片又燃成灰烬。
它感觉自己将死,全身都开始渗血。
那一瞬变色的天地,又骤然恢复了原状。
躲起来的蛇虫鼠蚁纷纷奔向了地上那具已然没有生息的尸骸。
乌鸦自觉要死,也赶忙从树上飞扑而去。
它早就瞧上了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张开翅膀啊啊大叫着夺走了那双眼睛。
神仙肉确实比别的肉要香许多,乌鸦吃了两颗眼睛后对旁的俗物再不感兴趣。
整日站在刑场旁的那棵树上啊啊大叫,惹得许多人来驱逐它,可是那些人抓不着它,便也赶不走他。
它啊啊叫了几个月,那个带它来皇城边的人找到了它,那人飞身上树,擒住它双翅,又喂了它两口血,说还要带它去吃神仙肉,让它在此处等着。
他等啊等,等来了一个少年,站在树下朝他伸手,笑道:“下来,别怕。”
少年叫阿伦,时常盯着他的眼睛出神,他给它取名叫阿鸦,喜把它放在膝上抚摸羽毛,一笔一画教它说“阿伦、阿伦”
。
阿鸦时常啄他血肉,他也丁点不生气。
后来少年长大,落了冠,身旁人渐多了,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些许失落。
一晃十载光阴,阿鸦住进金笼子,身上穿戴着寻常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珠宝玉器。
宫里仍旧香气四盛,来了一阵又走了一阵,前仆后继,香气绵延。
后来阿鸦在笼里听见好大一声钟声,它看见天上金光大盛,一阵扑鼻的香气绵延不绝地涌来又浩浩荡荡的消失。
那天天光,阿鸦觉得自己眼睛很疼,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去。
后来他见到许久不见的阿伦,和一直黑黢黢的猫,阿伦说要它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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