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屠夫被骇了一跳,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色厉内荏的惊问道,但好歹他还想着心上人在场,故身子本能的往后一倾,又生生稳住,强撑着没往后退。
韩信被刀剑反射的光晃了眼,没清是何情形,但对面的屠夫却瞧得清清楚楚。
对面那个,那个他平日里最瞧不起的长得娘们兮兮的白面生,轻描淡写的拔出了佩剑,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可那双眼睛却满是漠然,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正是他的同行和他干净利落的将屠刀捅入家猪咽喉的模样。
屠夫心里止不住的发颤,这人是谁在他眼里自己竟不是个人
他,真能杀了自己
周宁深深的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比屠夫略长的身量,让她的视线更添一种俯视的压迫,到他眼里的惊慌和恐惧,周宁的唇角又往上扬了两分。
她的手自然的垂下,剑正好抵在地上,她抬脚一步步向屠夫逼近,剑尖随着她的前行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呲呲呲”
屠夫被周宁的视线锁定,生死的大恐惧叫他移不开眼睛。
屠夫的神经紧绷,那地面被划破的声音便在他的脑中无限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似乎下一刻便要搭上他的脖项,割破他的喉管。
随着周宁的走近,屠夫的心一路高提,支撑着身体的双腿像被煮的面条越来越软。
终于,周宁在屠夫面前站定。
她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了。
屠夫一直注视着周宁的眼睛,最先发现周宁的眼神变化。
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的眼神原本只是漠然,现在竟是空洞的,他在他眼里不到自己
屠夫此刻无比确定,这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他,要杀了自己
“我”
屠夫颤着声音,终于忍不住往后跌退了两步。
周宁眸转温和,像扶住韩信一般,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她开口说话,嗓音是如她的微笑一般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她道“小心。”
周宁略微扶了他一把后,便收回手,将剑打横放置,双手托举到屠夫面前,她的嗓音依旧温柔,连质问也像是温敦长辈的教导一般,“你若是好奇这刀剑,直说便是,何必咄咄逼人呢”
“我”
屠夫咽了咽唾沫,声音颤颤,将他的胆怯暴露无遗。
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甚至无法分辨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宁的笑容和煦而包容,她转身对众人道“只是一个误会,没有打斗,大家都散了吧。”
周宁转身,屠夫这才从周宁的眼神压制中挣脱出来,他了一眼热闹的路人,又向对面抿着唇一脸沉郁的韩信,向站在韩信身侧那个他心仪的姑娘,终于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也终于发现他的鞋已经被他汗湿了,他的脸飞快的红涨起来。
周宁再次转身向他,正要说话,屠夫已一抬脚羞恼的跑了。
周宁像是着自家调皮不听教导的顽童,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她抬步走到韩信面前,单身提剑,提到韩信面前,笑容温和。
于那屠夫而言,他觉得周宁陌生而可怕,单薄的身形、温和的笑容和他云淡风轻的拔剑、漠视生命的眼神形成强烈的反差,这强烈的反差又带来极度的恐怖。
若是一个寻常人执剑向你走来,你不会那么害怕,因为你知道对方是有理智的,他会权衡利弊,会考虑伤人后的下场,但若是对方明明直直的向你走来,却视你为无物,眼神冷漠空洞到不觉得你的性命如何重要,也不觉得自己的性命如何重要,你还对这个人陌生得一无所知,那就很可怕了。
这种不确定的恐惧,大约就像是路遇手持凶器的精神病患者,逃不敢逃、动不敢动,只怕引起他的注意,被他随手收割性命。
于屠夫而言是如此,但于韩信而言,又是另一番情景、感受。
他权衡眼前的侮辱和自己的生命前程之后,终于决定将自己无用的骄傲和傲骨打碎,和血吞下,虽然他的面色平静,不出情绪,但他到底只有十七岁,正是年少气盛、心比天高的年纪,他内心的沉重与郁结无人知晓,他的决定碾碎他多少的梦想与自尊也没人知道。
因为他所有痛苦纠结的思考和决定,在旁人来只是个短短几息、无关紧要的热闹。
哪怕他终于想明白,眼前的侮辱远远不如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未来贵重,可当众趴下钻人的难堪,还是叫他浑身发冷,当众被扯下脸皮的他好似被扒掉了全身的衣服,赤身裸体的扔进冰窟,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他无比确定的知道他屈膝趴下的动作必定是僵硬而难的。
可就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托住了他的胳膊,从那只手碰触的地方传来的温热力量,轻而易举的将他身体表面的冰层破开一道道裂痕,他好似终于恢复了知觉。
他转头欲那热源是谁,刚刚恢复的知觉却被刀剑出鞘的声音引去,而眼前一晃而过的光影,是阳光投射到了他的宝剑之上,他恍惚间只从剑身上到自己被映出的双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这才到他的热源缓慢而有力量的向那屠夫走去,他的气质悠然平和,步履闲适,好似闲庭观花,又众人皆见他与那屠夫并无冲突,是以他提剑而行,路人亦放心的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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