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回过神,起了床,穿好了衣裳,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事,路过大堂的时候,撞见了李道玄。
他忙抬手行礼,“师父!”
李道玄似乎在堂前坐了很久了,闻声抬头看向他。
孟长青对上李道玄视线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了一阵子,确定自己没犯什么事儿,稍微恢复点底气,道:“师父!
我今日起迟了,房间等我回来再打扫,我先下山了!”
李道玄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孟长青抬头略不解地看着他,李道玄终于问他,“昨晚睡得可好?”
孟长青点了下头,“好的,睡得很好,好像……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做了个梦,也忘记梦见了什么,只记得莫名地很放松,所以才一觉直接睡到了这时辰,孟长青说完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李道玄。
李道玄低声道:“是吗?”
孟长青点了下头,轻声道:“是啊。”
又静了一会儿,李道玄终于缓缓松开了袖中的手,“去吧。”
“是!”
孟长青松了口气,他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莫名不敢看李道玄的眼睛,一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难受,李道玄一让他走,他忙应下了,捞了东西就走了,临走出门前,忽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李道玄,正好对上李道玄望着他的视线。
李道玄一个人坐在案前,屋子里有些昏暗,将他的神情隐去了。
孟长青一顿,又大声喊了一句,“师父,我走了!”
李道玄没说话,轻点了下头。
孟长青倒是没做多想,退了下去,没再回头,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门后。
在堂前坐了一夜的李道玄仍是坐在那儿,一动没动,有光从窗户里赵进来,将一切照的纤毫毕现。
冷了许久的香炉摆在案前,擦着光反射出淡光,正好打在李道玄的手上,他握了下那团光,没握住,终于轻轻松开了。
等孟长青再次回到放鹿天的时候,李道玄已经不在大堂了,他找了一圈,没找见。
洞明大殿,李道玄坐在殿中望着那柄飞剑,他年少时,常常一个人在这大殿中静坐悟道,窗外树翠蝉鸣,时不时吹来黄钟道鼓声,他经常一坐就是三四个月,废寝忘食,浑然忘我。
有一次,师父与师兄谢仲春一起来这殿里寻他,三人一起站在那门下,师父指着那剑对他说,那上头挂着的是黄祖的首剑,黄祖悬剑于此,寓意着慧剑断情。
他以为师父是告诉他,圣人无情,今时今日,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当年黄祖悬剑于此,心中想的又是谁?
若非心中有情,又何来慧剑断情一说。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仿佛走在平坦大道之上,未曾遇到瓶颈也没有迷茫过,年少时看着师兄们在悲欢里哭笑,一直不能懂那究竟是种什么东西,能让人朝生暮死,能让人又痴又狂哭了又笑,百状疯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记得刚正如谢仲春,有一年酒醉后望着树下的痴傻幼子,也曾忽然落下两行清泪来,低声说一句,“我对不住她。”
如今他坐在这儿,终于明白了那么一丁点,终于知道师父所说的“造化弄人”
是什么意思,可长剑已然出鞘,六百里山脉已然开春,世上又岂有后悔这一说?
这是劫,是道,是黄祖当年亲手悬上的那把剑,没有回头的道理。
李道玄在那殿中坐了半个多月,终于隐隐约约回过神来,他有些心疼,心疼孟长青吃了许多苦,原本是没有后悔的,思及此,终于生出点后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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