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轻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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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狂乱的马蹄踏过积水,跃溅一尺有余,以元卯为首的骑伍沉默地疾驰在大雨中,他们各个蓑笠加身,腰配宝剑,笠沿低压,看不清神情,但必然是极为严肃的。
不久前,金人大败晟(读圣)军,擎州沦陷,朝廷竟然下令放弃辽北七州,退军撤民,固守潢水以南。
辽北七州乃晟朝北境天险,自古谓我中原子民抵御游牧民族侵扰的天然屏障,一旦放弃,则北境几乎无险可守,便是卖国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元卯与广宁知州钱安冗密谈过此事,钱大人以为,朝廷此番作法,恐是国库要被瓦剌和金人两条战线拖垮了,擎州失守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收缩防线也是无奈之举,加之必有昏聩之人扰乱圣听,才会做出这样浅视的决定。
放弃辽北七州,遗害中原何止一朝一国,定是要被永世唾骂。
只是可怜了以泰宁为首的七州子民,在那片土地上耕耘了几百年,如今被迫扔下赖以为生的祖产田亩,大批南迁,听说南迁当日,哀嚎盈野,怎一个“残”
字了得。
流民大多流入了广宁,而原本前方有天险横亘、只作为辽北七州战略后勤的广宁卫,此时和金人只隔了一道潢水。
元卯为了治理流民之乱,已经很久没能安寝。
流民固然令人头疼,可最让他担心的,却是那些如狼似虎的蛮夷……
一时思绪的散乱,令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冒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待他定睛一看,似乎是个孩童时,马儿已经近在咫尺,他心神一颤,猛拽缰绳,马儿受惊,尖锐的长啸划破雨夜,它前蹄蹬空,马身几乎直立了起来。
元卯被甩了下去,重重地摔进了冰冷的雨水里。
后面的随从也纷纷扯住缰绳,若不是训练有素,怕是要撞成一团。
“大人!”
胡百城紧忙跳下马,去扶元卯,“大人您没事吧?”
“不碍事……”
元卯的帽笠掉了,雨水泼了一头一脸,他抹掉脸上的水,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一小团黑影。
胡百城大骂道:“大胆,竟敢冲扰千户大人的坐骑!”
元卯摆摆手:“好像是个孩子。”
他站起身,走向那黑影,随从举着灯跑过来,一照,果然是个孩童,正头埋膝盖,赤脚蹲在及踝深的水里,瑟瑟发抖。
如此寒冷的雨夜,他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背上的肋骨如鳞栉,根根分明。
胡百城皱起眉:“你突然冲出来,是何图谋?”
不能怪他小题大做,这孩子多半是流民,他们已经被流民惹出的各种祸端弄得苦不堪言,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被指使来作乱的。
那孩童颤巍巍地伸出手,细细的手指指向元卯脚边,小声说:“……鱼。”
声音极为虚弱。
元卯低头一看,哪里是鱼,不过是块略有鱼形的破木头罢了。
这孩子怕是饿到眼晕了吧。
元卯心里低叹一声,辽北七州来的流民太多,朝廷拨的粮食从上至下层层盘剥,到了广宁,根本不敷使用,他便是同情也同情不过来。
听说很多流民因为瘟疫死在了半路,能够活着到广宁城的,还算是幸运的了。
只是寒冬将至,像这样的小儿,怕是熬不过了。
元卯向随从吩咐道:“给他点吃的,我们走吧。”
随从从身上摸出干粮,扔了过去,孩子扑到雨水里,抓起干粮,疯狂地撕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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