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转身,大跨步迈出堂门,决然离去。
堂内燃着的一把檀香忽然湮灭,空气似乎又粘稠了起来,隐隐的,像有什么覆盖在胸腔里,压抑的令人几乎窒息。
高堂上坐着的男人愣愣的望着地面上杯盏碎裂后的水渍,一地狼藉,良久,方抬起左手,慢慢地下意识的抚摸右手拇指上一枚翠绿的玉扳指。
忽然地,就想起那令他矛盾丛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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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偌兄是好人。”
被人质疑的时刻却依旧能保持绝好的姿态,优美而不乏恬然,这绝非一般出身的世家子弟就能做到。
可是虞秋水却做到了。
彼时他正为云贺之烹茶,修长白皙的指,骨节轻盈中透着一丝美感。
圆润指尖轻轻捻起那乳白的瓷盅,指沾春露,掸尘拂风,洗茶。
“与他结识,确是我此生一大幸事。”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二句话,被习武之人强大的气场压制,在那样尴尬的气氛中却依旧浑然忘我,明明是羸弱的姿态,却偏偏能缔造出一份不卑不亢的大气。
云贺之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定在他正灵活翻飞的五指上:葱白剔透的指尖,映着黑玉案,珐琅尊,以及那无意间翩飞而下的嫣红花瓣,说不美,那简直是可以下得阿鼻地狱的罪过。
少年正提起一斛沸水,不疾不徐的浇透白瓷玉盅,原本乳白的色泽蓦然呈现出琉璃般转动的异彩,斑斓炫目。
少年抬手轻轻拂去案上多余的花瓣,茶器与石案,黑白对映的分明。
少年抬眸嫣然一笑:“有些手生呢,不知云老介意否……”
闲然安详的姿态。
假如他是女子多好?云贺之心中叹喟,假如是女子,他大可不必做出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来,是又何苦生出今日盘根错节的怨孽?
“云老,对不住了。”
少年悠悠的说,叫云贺之心弦倏然一凛,眼光陡然犀利起来。
以为会听他含泪控诉或是扭捏着表白心迹,或者羞愤难当踉跄离去,不管怎样的反映都好,因为不管出现那种反映,他云贺之都已经备好了后路来令对方妥协,可是——
“其实您不说,晚辈也是要告辞的。”
少年含笑望过来,秋水般温润的目光透着一股慧黠,并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洗茶,煨茶,凤凰三点头,动作如行云流水,出手便是大家风范,完美无瑕。
末了才将那茶盅盈盈一推,推到云贺之手边,道:“晚辈清楚,此刻在云老您的眼中,我与子偌兄怕不过是一对泥足深陷的人。
晚辈敬您为一方大家之主,心中甚不愿令您与子偌兄蒙羞,即便是无法控制的生出这等违背伦常之情……晚辈并不想请求云老您的成全,因为晚辈清楚,子偌兄与我不过萍水相逢,漫漫人生之路何其精彩,或许数年后我不过是在他记忆里占据一抹狭隘之地,如是,男子与男子的情谊根本无法做到天长地久,那又,何必为之放弃诸多所有,更牵连他人?”
“晚辈会离开此地,即便不曾与子偌兄相识,晚辈只愿一心寄情山水,有生之年能凭此羸弱之躯,踏遍我朝万里河山,以此拙目记下所到之处遍野的辉煌,仅此而已……”
“今日这杯茶,还望云老能以平常心笑纳,晚辈,当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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