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不在这一时,”
贺以诚压着火气,“这样,我出钱,你们村子里总能请到人来照顾他,这样行吗?你能跟我走了吗?你得念书懂吗?”
展颜心里乱乱的,他的慷慨,竟让她觉得也很生气,她心里很矛盾,本就不知怎么办才好。
可贺叔叔来了,一开口,又是要用钱解决所有问题,他是施舍者,所以,她一家人都要听他的。
“不好,”
她轻微负气,“我们家总不能老这么花你的钱。”
贺以诚几乎忍不住发怒,她一家,已经不知道花了他多少钱了,她真以为,他是圣父吗?想给姓展的一家花钱?
窗户突然被打开,传来展有庆的声音,他动不了,又着急:“颜颜,跟贺老板走,爸没事,你去念书。”
展颜扭头,眼睛里仿佛闪着泪花,可她倔倔地昂着脸:“你是我爸,为什么老叫我跟别人走?”
贺以诚听愣了,这一句,骤然刺痛人心。
那一霎,他心底碾过丝缕惘然,好像怀着一腔的爱,一腔因她而起的爱,却不知要往哪里用。
她一句“别人”
,就置他于再尴尬再寥落不过的处境里。
可他又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他不能颓唐,也不能萎顿。
只能状若平和,说,“既然你不想走,那我晚几天再来。”
贺以诚的神情,像一条突然来到坦处的激流,没有了动荡。
爷爷已经把她东西打点整齐,慌了神:“颜颜,那可不能,你今天不走回头你奶奶更要挟制人贺老板,可别犯傻,孩子,赶紧念书去。
家里你爸有我呢,你别操心,你只管念你的书。”
“颜颜,走吧,跟贺老板走吧,你不走,我也不会叫你伺候我。”
展有庆扒着窗棂,费劲催她,他满额头的皱纹,道道藏着隐忍。
贺以诚倒沉默了,不再说话。
爷爷把行李箱推到展颜跟前,大包小包的,替她拎在手里,展颜抬头,看了看展有庆,又看看爷爷,进屋换了衣服。
院子里飞奔进来两抹人影儿,孙晚秋和王静,两人打算吃了中饭就去镇上坐车,过来看看她走了没,刚来,见她家门口停了辆气派小轿车,她奶奶又坐地上哭,围了好些人。
孙晚秋何其聪明,打眼一看就知道展颜奶奶出什么幺蛾子,展有庆过了年要娶妻的事儿,她早听妈说了。
“展颜,我跟王静吃过午饭就走,你也走吧。”
孙晚秋拍了拍王静的手,示意她别吭声,说着跟王静一道接过爷爷手里大包小包,一只手拉过展颜,一面打量几眼贺以诚。
“你爸未必稀罕你照顾,”
她低声道,“他开春就娶新媳妇儿,你当他是爸,将来,他不见得当你是闺女。”
这话有心说得重,不说重,展颜这傻子是最心软的。
展颜回头,看了眼展有庆,展有庆嘴唇动了动,再没说别的。
“别看了,”
孙晚秋面色冷静,“你要往前看老回头干嘛?”
王静小心觑着两人,说不上话,只卖力提东西。
这么一行人出来,大门口,忽的一静。
展颜一眼看到车旁的贺图南,阳光照他脸上,他眼睛微微眯着,无声看着一切。
她忽然想起什么,挣开孙晚秋的手,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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