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未老,一番残地,打上了泥点子,就如高台坍落后的粉墨狼藉,令人见后不免生出黄粱一梦的感叹。
七十里官道上只有一间茶寮,四不避风。
雨丝斜打进来,叶观澜拢紧了身上氅衣。
“公子,前方朝人打听过,押送的队伍半个时辰前出城,左不过就在这会了。”
欢喜看出公子今日情绪不高,说话也格外留意:“要不然,咱们往驿亭里坐等也是一样,天这样冷,又下着雨,您仔细伤了身子。”
叶观澜将折扇工整地置于桌角,抬眼远眺官道尽头。
那里一片风雨凄迷,恰合了此时心境。
“罢了,就在这里等吧,遥遥看一眼,也算别过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原是这世间最大的遗憾,不如就教雨打风吹去。
欢喜叹了口气,这时茶水端上来了,他“咦”
了一声,道:“我们没要姜丝糖呀。”
卖茶之人是个驼背老翁,长眉细眼,说话时细细的鱼尾纹牵动着眼角上挑,总似带笑似的,令人观之可亲。
他听闻,乐呵呵地说:“姜性温,用来驱寒最好不过。
黄梅时节的雨,下起来最是没个歇停,我瞧你这娃娃体态弱,用了姜糖,身上暖和,心也就不凉了。”
叶观澜神色稍霁,温声道了谢,又嘱咐欢喜:“茶寮棚顶不遮雨,你去车上给老伯拿件蓑衣来。”
卖茶翁受宠若惊,连声说不敢当。
叶观澜笑笑,没有留意到他侧身时,目光似乎在案沿折扇上顿了顿,眼尾倏忽划过一丝敏锐。
半刻,欢喜抱着蓑衣跑进来:“公子,人来了。”
下了雨的山路泥泞难行,稍不留神,脚上的镣铐就陷了下去。
但凡多用点力气拖拽,带起的泥浆一股脑泼进烂了底的草鞋,使本就不快的脚程愈发显得步履维艰。
齐赟打从出生算起,从没有走过这么漫长且崎岖的路。
他似乎一夜白尽了头,那双内含神光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泪,变得格外浑浊,甚至连视物也有些艰难。
他踽踽行在风雨中,未及而立的少年郎打眼望去,俨然成了路也走不稳的老迈衰翁。
齐家坍台,累世尊荣并着几代人的基业,尽数化为乌有。
奉命抄家的禁卫军无不是见钱眼开的蝗虫脾性,一番掳掠后恨不能连片瓦也不剩。
前世叶家的种种遭际,今朝算是成百上千地报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