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本大和尚也笑了,他笑出声来,声音自微弱至响亮。
但这笑声最响亮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像各家寺庙中敲响的晨钟,并不刺耳,也没阴霾,只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几乎浸透了笑声的赞叹。
清本旁边一并坐着的清立等人也都看着净涪,笑着点头不止。
座下净字辈的小沙弥中或许有人想通了个中关键,但还有更多的人在懵懵懂懂的不知所以然。
想通了的沙弥们望着净涪所在位置的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钦佩。
而那些懵懵懂懂的,无论他们是在望着净涪还是看着上首的那些清字辈师叔伯,眼神大多还是茫然。
修士者,无论道修魔修佛修,在寻道修行的路途上,都应行勇猛精进道,持如覆薄冰心。
净涪深知这一点。
行勇猛精进道,所以他摇头。
持如覆薄冰心,所以他又点头。
这摇头与点头的行为虽然矛盾,但个中意味却一点也不矛盾。
清本忽然收了笑,他不去看其他人,只望着净涪,低唱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净涪持手低头回了一礼。
此后,众人并无二话,各自散去。
懂的人懂了,不懂的人,此后还需各自领悟。
多说无益。
实在不是清本他们不愿意提点这堂上的众沙弥,而是说了他们也不懂。
因为清本他们今日提点,这些沙弥们也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但他们做不到,只是知道,并不算懂。
知道是知道,但不是懂。
懂就是懂,不是知道。
真正想让他们懂,就该在关键处提点,而不是在此时随口说来。
净涪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庭院,此时他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好全,但已经无关大碍,净涪也就不再需要净思净音等人的陪同。
他便推拒了净思他们在他庭院中值守的安排。
净思四人今日听了这一场辩经说法,收获是比不得净涪,但也不少。
此时见净涪再三推拒,又见净涪的伤势确实已经好转大半,虽然还是不能调动内息,但已经不能影响净涪的日常坐卧了。
他们也就不坚持,送了净涪回他的院子之后便各自返回自己的院子。
其实他们不是不好奇刚才清本和净涪之间的哑谜,但他们谁都没有问起,甚至连提都没提,一应行为举止如常。
他们自幼拜入佛门,苦修十数年岁月,虽然功行比不得清字辈的那些大和尚,但能自妙音寺众多同龄沙弥中脱颖而出,参加这一届竹海灵会,自然也是妙音寺这十年来众多沙弥弟子中的佼佼者。
该懂的道理,该知道的事情,他们都懂。
所以他们便只将今日的这些事情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等待着自己弄懂弄通的那一刻,并没有去强求争论。
净涪目送着净思等人消失在茫茫白雪中的背影,这才掩上门扉。
但他并没有立刻往屋里走,而是就站在院门边,身体紧绷着侧头望向院中亭子。
等见到亭子里的那个人的时候,净涪身体放松,松开了搭在门扉上的手,走到亭子里。
亭子里的人提着一罐美酒,懒洋洋地靠在亭子栏杆上,坐得东歪西斜的,一只手向外摊开,任由飘落的雪花积了他满手。
没有半点仪态的洒脱肆意。
一直到净涪在他身侧落座,他才回过头来,那一双黑沉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净涪坐得笔直,表情平静自然,任由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荡。
“净涪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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