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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自天廷来人间除魔的灵鬼官罢?”
头上似被猛敲一记,仿佛有未泮的冰水灌顶。
祝阴如遭青天霹雳,缓缓抬脸,向着易情。
“别问我是怎么得知的了。”
易情说,“你那心爱的贴身枣木牌上上写得一清二楚。
你是从九霄上降世的神将,投胎到了凡间,花了十数年长成这寒碜样儿。
但你还没忘记罢,你的职责便是降妖除魔。
哪怕是对上鬼王,也绝不能退却。”
易情又扭头定定地看他,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祝阴尚未从被发觉身份的震惊中归复心神,迟疑片刻,咬牙点头:“是。”
“那我和下面那丑玩意儿比起来,哪个更讨人嫌一些?”
沉默片刻,祝阴笑了。
那笑容倒不似往常般虚与委蛇,倒像芜田里开出一朵小花,清清淡淡的,却有掩不去的炳丽。
“师兄自然是比它好看一些,可却要比它讨嫌得多。”
易情哼了一声,却也咧嘴笑道,“净说些瞎话。
你先别急着嫌我,咱们专心对付下头那丑东西,账往后再算。”
明明是危急关头,祝阴却也在笑,说:“祝某是瞎子,向来是只说些瞎话的。”
袍袖忽而一松,指尖突地被温热的掌心攥住。
祝阴心尖一颤,却觉在横荡苍穹的天风里,易情在向他决毅地笑。
真是奇事,明明他此生最痛恨妖鬼,还觉得师兄也是这等不洁之物,按天廷灵鬼官的使命理应将其祓除。
可在两手相触的一瞬,他竟不觉污秽,心中反而明净无尘。
“信我,师弟。”
易情凝望着他,漆黑的眼里似淀入了沉沉夜色,明润的光泽像一弯小小的月牙。
两人在疾风里飞旋,纵横的坊墙与起伏的山峦如棋秤般在身下展布,急风掠过他们的身躯。
祝阴沉下眉,犹豫半晌,指尖微微回扣。
他说:
“好。”
一刹间,周天的疾风尽散,托举三人的风流倏然消弭。
众人如断线的风筝直坠而下,袍袖猎猎作响,身子骨几近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