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夜晚,四下里静却不黑,松明灯彻夜长明。
我蜷坐在司鸿宸的身边,无声地抽出盖在他身上的一角棉被,他的上身缠了血迹斑斑的的绷带,我的眼皮抽动些许,又俯身凝视他的脸。
他的容貌,我是看不厌的,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偷偷看他。
若说瑕疵,就是线条太分明,眉目太深邃。
而此时双目紧闭,却缓和下来,说不出的温和。
这样的司鸿宸就要死了!
悲从心中生,我俯身下去,将唇放在他冰冷的唇片上。
心里的话只有在隐秘的角落,对着他轻轻诉说。
“司鸿宸,我们做夫妻一年多了。
我记得第一次去见你,公园里下着雪……你却扔下我不管了。
在这个世界,又是一年下雪了,我还是见不到你,可已经不计较了……说这些还有什麽用?为什麽人命脆弱得像雪,挨不到天明就会消融?司鸿宸,为什麽等不到我告诉你我叫韩宜笑,你就要离开我了?司鸿宸,我已经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当成楼婉茹,你的妻子,你说我怎麽办呢?……”
窗外,风声呜咽。
我始终不觉得冷,泪水淌过脸颊,滴落在司鸿宸苍白的脸上。
只是他一直昏迷着,什麽都听不见。
袁放远不是司鸿宸的对手,但是在这个异世,永远站在最高处,他就是沙场上的帝皇。
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将敌方一举歼灭,他只命司鸿宸以及属下冲锋陷阵,而自己按兵不动。
等司鸿宸他们在拼杀中耗尽太多气力,才给予不痛不痒的支援。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袁放借此最後战机,除掉司鸿宸。
如果除不掉,也要让他在箭伤下慢慢死去。
往昔的戎马生涯,让司鸿宸暂时失去对袁放的戒备,而习惯性去英勇杀敌。
他应该明白,他好比袁放手中抓着的一只鸟,生命只在手指翻覆间,待捋光最後一根羽毛,司鸿宸的生死就定下了。
我坐在床榻上,一小勺一小勺地将羊骨头汤喂进司鸿宸的口里,浓汁顺着他微闭的嘴角流下。
悲痛至极,我放下汤罐,哽咽着无法言语。
林子里所有的弟兄,从屋内到屋外,鸦雀无声地站着,连茅屋上的雀鸟,也缩着脖子不作一声。
这个时候的袁放在干什麽?杯酒欢歌,歌舞升平。
他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吧?
满心的火焰无边无际蔓延,我再也无法忍耐,霍然起身往外走。
没人阻拦我,所有的人目送我离开,他们大概都猜到我要去的地方。
宫城的白日,这里没有战火的血腥气,曾经发生的战事早已成过往云烟,这片土地正渐渐变得繁盛。
最热闹的是酒肆,谁会限制这些军士搏杀归来後的狂欢寻乐?满大街都是肆意的浪笑声,有人在路上发着酒疯……
谁都无法预知未来的岁月,有的人过得钟鸣鼎食,有的人却在忍饥挨饿,除了这样的活法,余下的就是战争,连绵不断的战争。
无情战火下,袁放安然无恙,无数的鲜血堆积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