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素贞嫣然一笑,道:“你呀,做起事来首鼠两端,偏偏要在狠心里掺些下流,难怪成不了气候,放着那么多专绑肉票的不要,非要把人往窑子里送,可不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任春妒咬紧牙关,直勾勾盯着她,突然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积怨已久的热气来:“斩草除根,怎么解恨?我只恨姓徐的没本事,竟然叫他跑了出来!”
“你也不要怨恨姨妈,姨妈到底是同你一条心的,这钱呢,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路我倒是能替你指一条。”
任春妒半信半疑道:“世上还有不用钱的活路?”
“老爷这阵子要回乡祭祖,宅子里空置着,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原本明天还有几个新佣人要进来,恐怕也没工夫细审了,正好,你如今面孔大变,再好好拾掇拾掇,我把你换进府里帮工,也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
“佣人?你说的出路,就是接着给姓梅的做牛做马?”
素贞伸手召他过来,俯耳道:“老爷此行前途未卜,你等着我的消息,能吃下去多少家底,就看你的造化了。”
任春妒一下就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猛然咽了一口唾沫:“姨妈,这话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素贞柔声道,“你是个胆大心细的,只是时运不济,姨妈还指望着你呢。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打扮,明天早上六点,到角门边,找福安,你一见到他,就明白了。”
任春妒咬紧牙关,灰黄的眼白托着一对野心勃勃的眼珠子,在她面孔上签字画押一般刮了几圈,突然就心定了。
福安......对,福安!
这女人身上的把柄可不比他来得少,真撕破脸皮,谁也落不得好处。
他又敲打道:“姨妈,咱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素贞道:“当然。
早上六点,别误了时候。”
任春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径自奔到窗边,把窗户一推。
外头不近人情的月光霎时间倒灌进来,把这方寸之地照得如同冰雪一般。
他的手指才搭到窗框上,就嗤的一声,烧出了一排流着血的黑色孔洞。
这声响足够细微,却是从他心底腾起来的,仿佛那些盘根错节的欲望终于被拧成了一股引信,被这一束月光点着了。
事到如今,依旧如此不相衬。
他撇开心头这点刺痛,飞快翻出窗外,两只脚刚刚落地,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寒意死死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背后的窗户咔嗒一声,被反锁住了。
素贞一把插上插销,张开五指,就着月光翻来覆去看上头那几枚熠熠生辉的宝石戒指,柔声道:“早跟你说过,人不能贪哪。”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梅洲君默立在门外,浑身湿透,从发梢往下淌水,除此之外,只披沥了一身空空如也的月光。
月色如银,形影相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