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头也不抬，继续挑拣草药，语气比之方才那句，却是轻缓了许多。
如此区别对待，夜轻婉也不恼，眼珠一转，稍稍靠近少年，小声道：“哥，你看咱那暴躁的爹对你多温柔，咱爹就稀罕你，你要不也稀罕稀罕我，晚上陪我去碧落园看戏吧？”
“叫小左陪你去吧，我还要熬药。”
夜清尘敛下眉目，往药罐里添了一味草药，又扇了几下炉子。
他原本是个孤儿，八岁那年家乡闹大荒，本是跟着父母逃荒，可还没等他们一家到北城，父母就死在了半路，徒留他一个人，被外出采药的夜华文所救。
得知他也姓夜，便收他做了儿子，传授医术。
年仅六岁的夜轻婉刚没了娘，爹又时常喝酒麻痹自己，因此对这个半路兄长极为抗拒，总觉得这是来和自己抢爹的，可慢慢的她就现，自从有了这个便宜哥，夜华文就变得不那么暴躁了，也不酗酒了，天天拿着把戒尺盯着她哥背医书、识草药。
可那戒尺却从来没有落下过。
倒是她自己，因为顽皮烧了一本她哥手抄的医书，被那把戒尺打肿了手
夜轻婉低头看了一眼白色蕾丝边手套，悄悄伸出手扯了扯夜清尘的衣袖：“哥你陪我去吧，看完戏就很晚了，小左就是个小屁孩儿，万一遇到坏人，是他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啊？”
小左是医馆的药童，天生体弱，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小右，那叫一个人高马大，才十五岁，就长得比街尾打铁的还壮实，只是前天出去采药了。
两兄弟都是城外贫苦人家的孩子，被父母送来医馆当药童，既能学习医术，还不用担心被饿死。
“陪她去吧。”
夜华文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听说这几天北城要来个大人物，城里正在整治，晚上确实不安全。”
夜华文对两个孩子都很严格，只是一个聪颖乖巧，另一个却调皮贪玩。
但他从不会干涉两个孩子的兴趣爱好。
夜轻婉三年前说想出去留学，他就把一半的积蓄拿出来，让她去长长见识，还请同行的那些个小年轻吃了顿饭，希望他们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女儿。
两个月前回来，又迷上了看戏，他也只是叮嘱其看完戏早点回家。
夜清尘也知道这一点，便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这罐药马上就好了。”
“好。”
夜轻婉是喜欢学医的，只是医书复杂难懂，她便萌生了去国外学医的想法。
如今学成归来，她更加明白为何她爹这么稀罕她哥了。
西洋医术和中医，不可比，也无法比
等药熬好后，夜清尘用陶罐装好递给了小左：“给李二送去，让他明天下了工背李大娘来医馆扎针。”
“是。”
两人并肩走出医馆，朝着碧落园走去。
途中遇到几个下了工的壮汉，因着常来医馆抓药，倒也算熟悉，见夜轻婉穿着洋装又抱着一束向日葵，只远远打了个招呼。
夜清尘微微点头回应。
碧落园外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两个门童正在查票，来看戏的人身份不一，有做生意的商人带着妻女，有名流相携，但更多的是和夜轻婉一样的少女，皆抱着一束向日葵。
凌霄来北城只有短短两年，却凭借着一曲《牡丹亭》成了碧落园的压轴红角儿。
夜轻婉买的票位置极佳，就在戏台下的第二排。
夜清尘对戏曲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喝茶。
突然感觉后背一阵亮，夜清尘微微蹙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什么也没现，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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