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再深的伤也会结成一个面目模糊的痂,跟血肉长到一起,这个受伤的地方就会变得坚硬。
妈妈还说,自己经人介绍,在县城最大的一个服装厂做起了临时工,累是累了点,收入还可以,以后女儿打工也不必那么辛苦。
“不要紧,我都做惯了。”
苏韵锦说。
比起不用打工,她更高兴的是妈妈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不再终日沉浸于悲伤的回忆中。
沈居安大四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离校,这时已陆陆续续传来毕业生找到签约单位的消息,前一段时间传出了系主任钦点他留校的消息,但传了一阵,又没了下文。
苏韵锦很想知道沈居安的去向,私心里她是盼着他能够留校的,如果有一天,他彻底从她视线里消失,她一定会非常不习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莫郁华怂恿苏韵锦。
苏韵锦何尝不想亲口从沈居安嘴里得知他的去留,但总是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问。
她只不过是他在图书馆打工的一个同伴,认识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天下午又是他俩当值,两人都没课,正值下午三点多,图书馆借书还书的人很少。
苏韵锦按照管理员老师的吩咐给一批书贴上标签,正好有个编目不是很清楚,便想着去问沈居安,却发现他伏在借阅台的长形桌子上,一本书半掩着脸,竟像是睡着了。
苏韵锦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她头一回看到他这个样子,平时的沈居安做什么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何曾在人前露出疲态?她手下的动作不经意就轻柔了下来,反正也没什么事,何必惊扰了他。
做完了自己的事,她蹑手蹑脚地坐到他身旁属于自己的空位。
四月午后的风透过借阅室半敞的百叶窗,拂在人身上容易产生一种醺然的沉醉感,这的确是个适合偷寐的时刻。
苏韵锦轻轻拿开了沈居安掩在脸上的书,如果不是有些泛青的眼窝,那张干净柔和的面容此时更有让人心动的宁静。
风微微撩动他的发丝,她心念一动,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拂开那几根恼人的头发,还没触到他的脸,发丝的主人已睁开了眼睛。
“苏韵锦?”
苏韵锦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被中途抓住,心一慌,藏着的疑问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你……会留校吗?”
沈居安依然是伏在手臂上的姿势,闻言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含笑道:“你希望我留校?”
苏韵锦低头无意识地将他的那本书拨来拨去,几乎轻不可闻地“嗯”
了一声。
沈居安坐直了身子,失笑道:“我怎么会睡着了?”
当晚苏韵锦要去做家教,她这时仍为自己下午的冲动而后悔,也许她不该多问的,这毕竟是别人的事。
可她依然无法自制地为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而失望,看来自己是多想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为什么要把没有确定下来的事透露给她?
家教的地点没变,虽然还是和学校只隔了两条马路,但是其中一条路在封闭施工,行人必须从一侧的小巷绕行。
那条小巷很偏僻,路灯昏暗,苏韵锦每次来回都有点紧张。
去的时候还好,天尚未全黑,回校时站在那个黑洞洞的路口前,她心里有些发怵,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壮起胆来。
这时暗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从背光的围墙下走了出来,苏韵锦不禁一哆嗦。
“是我。”
这个声音让苏韵锦无比惊讶,沈居安走到她身边,笑着说,“我应该早叫你一声,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韵锦惊魂未定。
“这条路太黑了,走吧。”
他很自然地与她并肩往前走,好像已经千百回陪她走过这条逼仄冷清的旧巷。
苏韵锦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两人一度无话。
莫非他是特意送她一段?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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