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着头,惊叫:“哎呀,棚塌了!”
旁边几只手连忙推肩摇晃我身子,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名叫信包的俊秀小胡子朝我微笑道:“还没塌呢!”
高次凝箫嘴边,转面悄问:“你梦见塌掉啦?”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揉眼道:“怎么搞的,我好像打了个瞌睡,有梦那种……”
“有梦还好,”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捡起调匙跟勺子递给我,笑吟吟的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做过梦了,尤其是好的那种梦。”
记得前次坐在他旁边排练奏乐的时候,曾不经意间瞥见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小子捋起裤腿,露出许多斑驳交错的疤痕,几乎遍布腿脚,一瞅之下,我好一会儿都没定下神。
他似也觉察到我神情不安,连忙拉高素袜,放下袍裾遮掩。
我听见高次悄问:“怎么又没睡好的样子啊?你还梦见那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的情景太难忘掉了,”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打着呵欠,提手握拳,放到嘴边,苦笑道,“我一入梦,就是抢滩登陆。
无论怎样也登不上去,每次都梦回水陆两路夹攻纪州那一场恶战,还总是踩到杂贺城的孙市他们在水底埋放的罐子,又在那里卡到脚,一次次地痛醒……”
后来我听说,令他总也睡不好的那场恶战发生在清洲军扑灭了长岛愿证寺的反抗之后,信长终于把矛头指向了孙市所在的纪州。
这个时候的纪州并不团结,根来众和太田一伙、杂贺三缄众都站在信长一边。
与其说是攻打纪州,不如说是攻打孙市。
信长率十万大军到达泉州,在那里兵分两路,一路从山地走,一路沿海岸走。
海岸一路的将领以泷川、光秀、长秀、赖隆、藤孝、顺庆为主力。
山地一路的将领以信盛、秀吉、村重、堀秀政等人为主力。
海岸一路在杂贺众的节节抵抗下出孝子峡向纪川右岸的中野城进军。
山地一路从风吹峡南下,渡过纪川,在杂贺城东面的小杂贺川设阵。
但是他们在这里遭到了很大打击。
这一幕非常有名,杂贺城的孙市充分的利用涨潮退潮,预先在小杂贺川河底放了无数的罐子。
不知底细的堀秀政率领先头部队依仗人多杀过来,但很快前面士兵的脚就被卡在了罐子里,后面的士兵又不断冲涌上前,场面完全陷入混乱。
这时孙市就指挥火枪队一齐射击,堀秀政只好留下大批死伤者退却。
不时又反扑回来,想抢救陷在那儿等死的同伴,然后又卡了更多人在那里挤在一起呼天喊地。
虽然战斗一时陷入胶着状态,毕竟双方兵力相差过于悬殊,不久中野城被海岸一路军攻陷,孙市在族人的劝说下向信长献出誓词请降。
本来依照信长的性格,这时候本该是一定要取孙市他们的首级。
但是因为辉元开始东进,信长无法在纪州拖延太久。
因此接受孙市的投降而撤兵。
这就是“第一次征讨纪州”
。
信长对孙市的存在和他的火枪队的活跃大为恼火,两次大举进攻纪州杂贺,孙市都挺过来了,但这还没结束,此后发生了鲜为人知的第三次征讨纪州的战斗。
信长突然召回当时正在攻打高野山的儿子信孝,命令他秘密攻打纪州杂贺。
信孝在堺市集结了大约万余人马,派长秀带三千先锋急袭鹭宫,信孝自己也随后出阵攻打鹭宫道场。
而这一次,显如上人也和孙市一起在此遭遇血战。
日后亲历过第三次血战的我,明白了当初那个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为何睡不好。
“给,调羹拿好。
这是你的乐器,别又丢了。”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见我又悄眼瞥看他腿上伤疤,忙要掩遮,我伸出一根食指,摸了一摸,皱起鼻梁,问他,“还疼不疼?”
名叫秀政的白净小子摇了摇头,垂下眼皮,放低袍裾,躬身道:“伤处不疼了,头还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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