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英格兰,东萨塞克斯郡,黑斯廷斯1,海边悬崖上的小教堂。
涌潮不知疲倦,前赴后继地拍击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
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湿的海风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回响。
这座教堂里,也正有一场葬礼将要举行。
牧师奥斯本披着法袍,束手站在祭坛边,心里直犯嘀咕无他,唁客们实在是太奇形怪状了不,也不仅仅是客人,就连主丧的遗属都古里古怪的。
有穿网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还有穿闪光夹克牛仔裤的也不嫌热神情悲戚的遗属把连衣裙塞进了半身裙里,好不容易来了一位穿正装三件套的体面老人,结果那白头发白胡子长得都快拖地上了。
奥斯本觉得全英国的怪人都集中在他这个小教堂里了,一个满脸伤疤、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经兮兮地四处乱,活像随时都会有恐怖分子手持机枪“突突”
扫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装紧绷绷的,随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仪式还未开始,奥斯本就觉得自己已经好累了,甚至怀疑这场葬礼是针对自己的恶作剧。
眼着约定好的时间还没到,他干脆顺着祭具室旁的小门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鲁诺正靠着墓地栏杆抽烟,海滨风大,这烟一半算是被风抽了。
“已经好了”
奥斯本打了个招呼,“今天可是有两具尸体。”
“小意思”
布鲁诺咬着烟卷儿,比了个牛仔敬礼的手势,“那边还是没把悼词给你”
“让我随便念段祈祷文就行了。”
奥斯本垂头丧气地说,法衣上织的金边都不闪亮了,“说悼词有人念,用不着我。”
“正常人哪有礼拜五办葬礼的”
布鲁诺了表,“刚刚我才发现,里头埋了不少姓普威特的,我怎么不记得镇上有这户人家”
“城堡那边有幢维多利亚式的白房子,”
奥斯本心不在焉地说,“普威特先生和普威特夫人就住在那里,你平常也不太往那边去吧”
“老房子阴森森的,在那个年代,咱们这儿不还是个大战场吗”
布鲁诺撇撇嘴,“我可不想跟幽灵玩捉迷藏”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奥斯本就见普威特夫妇各持花环、缓缓相偕走来,身上的衣服简直和他们的房子一样古老,离着十几米远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樟脑味。
“说起来,主丧的不是普威特夫妇吗”
布鲁诺好奇地眺望了一眼,“怎么来得这么晚”
“不是。”
奥斯本终于找到这场葬礼上自己唯一有把握的问题了,“普威特先生是死者的堂叔,丧主是死者的妹妹,她丈夫今天要抬棺吧可惜孩子还小,不然单她的儿子就够人数了。”
“几个”
“五个。”
奥斯本张开五指,“最大的八岁,小的是一对双胞胎,才三个月。”
“这年头少见人生这么多了。”
布鲁诺啧啧称奇,就听奥斯本犹豫着说“普威特先生为这场葬礼额外捐了一笔我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快去啊”
布鲁诺差点儿要去踢他的屁股。
奥斯本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刚从神学院毕业、成为牧师不多久,和年长一些的教徒打交道总有些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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