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寻来的道官姓钟,年约五旬,头戴脂玉环九阳雷巾,身披大红五彩二十八宿阔袖鹤氅,足踩赤舃,手执牙笏,道骨仙气,目光如电。
约莫是为应景,穿戴倒显几分喜庆。
经坛就设于西苑蓬莱岛上的精舍之外。
坛内明烛荧煌,长幡铺排,直是绵亘百丈,远远观去,蔚为壮观,恍如仙山宝珠,佛塔舍利。
一路行来,但闻响乐飘洒,诸经沃耳。
钟道官先是表告斋意,净手进香。
旋即焚香净坛,飞符召将。
发了文书符命后,便有一道童托承一填漆大托盘至顾云容面前。
托盘上端放一青玉薄胎寿元福极卧足碗,色泽碧润,薄如蝉翼。
顾云容擎手,往碗内滴血三滴,道童施礼退下。
不一时,皇帝銮驾至。
贞元帝今日乘的是天子大辂。
辂身高近一丈四,广约九尺,前雕雁翅龙首,四角垂如意滴珠,金堆玉积,端严豪奢。
天子仪仗亦是盛大恢弘,左右围随,仪从煊赫。
贞元帝一身吉服,绛纱深衣,意态闲适。
他落座后,身后缀行的一干亲王才依序入座。
适才贞元帝才在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又与诸子臣工宴饮一场,目下正微醺,诸王亦各有醉色。
顾云容暗觑桓澈,依稀见他面色如常,正与淮王低语。
她觉着他仿佛神情严正,猜度大抵是在说甚政事。
桓澈其实极是海量,她曾试图灌醉他,但末了一坛烧酒下去,他只是面染酡红,倒是她为着劝酒连饮几盅,最后一头伏倒,人事不省,再醒来已是赤身裸体蜷挂在他怀里。
顾云容不禁低头,双耳晕霞。
果真往事不堪回首。
桓澈与桓朗的对话仍在继续。
桓澈飞快收回扫向顾云容的目光,依旧严容转向桓朗:“我瞧见她看我一眼,然后低首红了耳朵。”
相去过远,其实他根本没看清顾云容耳红与否。
但她那姿态他实在熟悉,一般是羞赧之下才会做出的,她又惯爱红耳朵,他便推测她是因着羞赧红了双耳。
桓朗亦是一本正经:“七弟好眼力,隔这么远竟能瞧见人家姑娘红了耳朵,我连她耳朵在哪儿都没瞧见——那可要恭喜七弟了,一般而言,姑娘望你而娇羞,那便是心中开始有你了,七弟敢怕是好事将近。”
桓澈即刻纠正:“她心中原就有我,一早便有。”
一旁的岷王侧过头来:“六弟跟七弟嘀咕什么呢?我观那面汝南侯家大夫人身侧似有个面生的美人,只她总垂着头,瞧不真切。
六弟见的美人多,不知以为如何?”
桓朗未及出声,桓澈已冷然道:“五哥怕是醉酒瞧错了。”
岷王忌惮桓澈,闻言酒醒一半,讪笑着转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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