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献面色如常,闻声便也从容地上前一步,作揖道,“官家,臣以为,此战不可避免,非是我大齐不想要平静日子,而是丹丘短期内是绝不可能与我们修好了。”
他的语气颇带几分无可奈何。
“说下去。”
正元帝手指在膝上轻敲。
“这十六年来,丹丘王庭一步步收服草原上的二十九个部落,王庭所依靠的,正是南延部落最为出色的铁骑,可诸位莫忘了,南延部落的亲王多羚当初是死在谁的手里?王庭可以按压下南延部落的这份仇恨,是因为丹丘王娶了他们的公主做王后,这等同于王庭愿跟他们部落结为亲族,共同进退,而王后虽育有两子一女,南延部落中亦分派系,各自支持两位王子,但无论是哪一派系,苏契勒到底也有着他们南延部落的一半血脉。”
南延亲王多羚的死,与苏契勒的死放在一起便是旧怨新仇,南延部落内里再分派系又如何?如今苏契勒已死,曾经支持苏契勒的人便只能寄希望于其兄,如此没了内斗的根源,岂不更拧成一股绳?而苏契勒的母后与兄长,也未必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些话孟云献不明说,但无论是正元帝还是此时殿中的朝臣,都已顺着他的话头想到了这一层。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一向保守的那些个大臣一时也不好开口说话,他们要说,便要给官家拿出个不战只和的章程来,可如今这样的局势,要如何才能保住两国的盟约?
“剩下的人都哑巴了?”
正元帝在御座上冷笑,“昨日为官交子取代私交子的事还吵个不停,今日涉及军情战事,怎么一个个都拿不出主意了?”
“臣惶恐……”
一众朝臣弯身作揖,齐声。
“官家,臣以为,不论如何,还请先调动鉴池府的五万精兵前去支援雍州!”
御史中丞蒋先明上前进言,“雍州乃是我大齐面向丹丘的最后一道险关!
保住雍州当是重中之重,否则,丹丘胡人若真有心再窃我大齐国土,便可避开溶江天险,直逼腹地啊!”
“臣愿前往鉴池府,领兵支援雍州!”
苗太尉立即往前,振声道。
正元帝闻言,抬起一双眼睛,神情似乎温和了一分,“苗卿,你身有旧疾,听闻还时常复发,那都是你这些年为大齐所受的伤,你说,朕怎忍心,再让你带着如此重的伤病,去领兵杀敌啊?”
如此关切之语,却令苗太尉直挺挺的脊背塌了下去,他低头,掩去黯淡之色,嗓子发干,“多谢官家。”
鉴池府的驻兵多出自他的护宁军,而护宁军中的儿郎比起军令,更认他这个将军,他险些忘了自己是因何而主动卸下兵权,回来朝中做的这个闲散太尉。
正元帝正襟危坐,“雍州是绝不能丢的,朕虽珍惜这些年与百姓休养生息的日子,却不能坐视丹丘出兵危及我雍州险要之关。”
“裴知远。”
只听得正元帝一声唤,裴知远立即上前,“臣在。”
“立刻拟旨,命鉴池府,泽州两地驻兵即刻增援雍州,不得有误!”
“臣遵旨。”
裴知远俯身。
早朝既散,一众朝臣无不是面带凝重之色,三三两两地走出朝天殿外去,潘有芳与其他几个官员说着话走出来,正遇上孟云献与贺童二人,便上前关切道,“孟公,听说您这几日病着,如今可好些?”
孟云献“嗯”
了一声,又道,“还没谢过你潘三司送来的参。”
“我老家正是产好参的地界,这本不值一提,”
潘有芳摆了摆手,“还请孟公千万保重身体,新政缺了您可不行啊。”
三司中事务繁多,潘有芳没与孟云献说几句话,便被底下的官员催促着离开,裴知远接了差事也早就走了,只有贺童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孟云献往阶梯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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